尚一尚同

現(xiàn)在很難找出一種文化像中國文化一樣,，有這樣的概念,，通了之后要同，通就是同,，同就是通,。道通為一，就是多種角度說來說去,，其實(shí)是同一種話,。尚一、尚同是因?yàn)橹腥A文化追求的是一元論,，同時追求一與多的統(tǒng)一?？鬃诱f：“吾道一以貫之”,，孟子說“天下定于一”。孟子說,，實(shí)行仁政是最容易的,，只要善良一點(diǎn)就可以了。孟子主張人的善良與否,，只是一念之差,，所以到了王陽明那兒，強(qiáng)調(diào)知行合一,，只要安了好心,，就可以做好事。甚至到了孫中山先生那兒,，他主張“知難行易”,，也是因?yàn)榭吹搅撕芏鄸|西都是常識以內(nèi)的事情,。

按照老子的解釋就更多了：“昔之得一者，天得一以清,，地得一以寧,，神得一以靈，谷得一以盈,，侯王得一而以為正,。”天得到了一,，就沒有霧霾了,；地得到了一，就不會地震了,；河谷得到一,，就會物產(chǎn)豐富了……《紅樓夢》修建大觀園的時候，要找園丁,，照顧花草,，買奴婢、小子,，要有文藝工作者給大家唱戲,，還要有寺廟，有一個尼姑庵,，這是一個統(tǒng)一的整體,，封建貴族的整體。這樣一種思維的觀念,，中國形成了許多和別的國家不同的東西,。

比如，九方皋相馬,。伯樂老了,，君王要他去找千里馬，他說：“我年歲大了,，找不到了,。你找我的朋友九方皋，他比我相馬的本事還大呢,！”然后,，君王就派九方皋找馬，九方皋領(lǐng)了“課題費(fèi)”出差,，一年后,，找到千里馬回來了。君王說：“這千里馬是什么顏色？”九方皋說：“大概是黃色的吧,?！本鯁枺骸肮R還是母馬？”九方皋說：“大概是母馬吧,?！苯Y(jié)果，牽過來一看,，是一匹黑色的公馬,。君王說：“您連馬的顏色和公母都分不清楚？我也不處罰了,，走吧,！”可是伯樂火了，說：“你要找特定毛色的馬嗎,？是要找特定的性別的馬嗎,？”君王說：“不是啊,！”伯樂說：“九方皋給你找來的就是千里馬,，要它顏色、公母做什么,？”中華文化太源遠(yuǎn)流長了,，顏色、性別都不重要,，重要的是找來的是一匹千里馬,。這是非常中國式的思維，抓大放小?，F(xiàn)在我們講“細(xì)節(jié)決定成敗”了,，這是工業(yè)文明的影響。

中國文化強(qiáng)調(diào)一,，又強(qiáng)調(diào)多,。為什么？“一生二,，二生三,，三生萬物”,，又是一,，又是多。在郭沫若的詩里面,，有一句話有人說最早出自《華嚴(yán)經(jīng)》,，就是“你一的一切，你一切的一,?！辈⒎钦f我自己說話只是一,，我同時看到了多，我代表的是多,。我的一,，代表的是一的一切，當(dāng)我說一切的時候,，又統(tǒng)一成為一,，否則國家亂成一團(tuán)了。原以為這是中國文化當(dāng)中十分絕的地方,，一是一,，切就是各種部分，又是一,，又是一切,。后來我知道，人類有這個觀念,。去年9月,，我在舊金山作一次講座，之后去漁人碼頭吃飯,，漁人碼頭的一個最大的餐館叫“Oneisall”,，一就是一切，美國原來也有這種思想,。我本來以為這是廉價物品店,，是一元店，但是事實(shí)上這是美國有名的大飯館,，意思是你到我這兒來了之后,，就等于所有的飯館都去過了。一就是一切,，這是很牛的思想,，又有一，又有一切,。

中庸之道

不管是孔子,、孟子，還是老子,、莊子,，都很注重中庸之道。國家太大,，從秦朝開始到唐宋,，集中統(tǒng)一的權(quán)力達(dá)到高峰，要依靠一批精英?？鬃樱骸熬又杏?，小人反中庸?！蔽曳Q之為中庸理性主義,，不要過急，也不要過于遲緩,，過猶不及,，應(yīng)當(dāng)恰到好處，掌握分寸,，留有余地,，恰如其分?！墩撜Z》最大的特點(diǎn)就是恰如其分,。

比如，孔子說：“不義而富且貴,，于我如浮云,。”他要說的是如浮云,，他并沒有說其他痛斥的詞,，很有他的分寸。在孔子那兒,，把人分為君子和小人,，認(rèn)為君子有一系列優(yōu)秀的品質(zhì)，但是小人沒有,。用朱熹的說法,，君子和小人的區(qū)別，就像白天和黑夜的區(qū)別一樣,。到了孟子那兒,，說的是“君子有終生之憂，無一時之患,?！本咏K生憂國憂民，卻不會因?yàn)樽约旱男∈略谀莾夯嫉没际?。老子也說：“吾有三寶：一曰慈,、二曰儉、三曰不為天下先,?！边@不是說他反對創(chuàng)造，指的是君王,，你不要提出來天下人都不明白你要干什么的事情,，這是老子對精英的理解?？鬃硬粩喾治觥靶∪酥^必文,，文過飾非?！泵献诱f：“君子之過也,，如日月之食也。過也,，人皆見之,；更也，人皆仰之,?！泵献幽莻€時候，對精英又有一些別的說法,，認(rèn)為是士和大丈夫,，大丈夫威武不能屈，富貴不能淫,，貧賤不能移,。莊子是從另外的角度來說，認(rèn)為有至人,、真人,。我這里想和大家說一個笑話，莊子說,，常人練氣功,，練呼吸吐納之功，是把氣吸到胸腹里面,，莊子說,，我們這些至人、真人呼吸的時候,，把氣吸到腳后跟里頭,。我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，呼吸能不能把氣吸到腳后跟里頭,。為此,，我請教過不止一位歌唱家，歌唱都是練習(xí)呼吸的,，王昆老師跟我說,，把氣吸到腳后跟不太可能,，因?yàn)槟_后跟沒有氣室啊。但是,，唱歌的人在用自己的氣的時候,，腳后跟會顫動使勁兒，所以腳后跟能吐納,，也有一定的道理,。中國對于精英的考慮，實(shí)際上各種文化也是很一致的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