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頭每運作一單獲利數(shù)百元

在燕達陸道培醫(yī)院,，至少有五六名血頭長期盤踞,。

幾位患者家屬介紹,，以前在醫(yī)院有好幾撥血頭,，后來被一名叫“小孟”的血頭統(tǒng)領,?；颊呒覍俣际峭ㄟ^病友介紹認識血頭,。

隨著對血頭的打擊越來越嚴,，血頭已很少在人前露面,。他們往往要求家屬將互助獻血單放在某一個位置,，約好時間去拿。

張磊找血頭時,，很多次被要求將互助獻血單放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,，他不知道是誰拿走單子。

新京報記者調查發(fā)現(xiàn),，這些血頭大多從網(wǎng)上征集獻血者,，根據(jù)患者家屬所需的血型，前往燕郊獻血,。

11月15日,，新京報記者加入一個獻血QQ群，群內不停有血頭發(fā)布各種有償獻血的信息,。其中一名血頭明確找O型血者前往燕郊獻血,，兩個單位血小板費用500元。

這名血頭稱,，這是互助獻血,，用血的都是燕達陸道培醫(yī)院的患者家屬。到了燕郊聯(lián)系另一名血頭見面,，會帶著記者與家屬見面,，一同去獻血。

11月17日上午9時許,，新京報記者按約定來到燕郊北歐小鎮(zhèn)附近,，與一名東北口音的血頭聯(lián)系后，該血頭再次確認了記者的血型,，讓記者到廊坊市中心血站燕郊愛心獻血屋排隊獻血,。

由于當天有城管部門組織獻血，血頭遲遲不出現(xiàn),，直到確認不是警察后,，才來到獻血屋,。

該血頭約莫40歲左右。一進來就與獻血屋內多名手里拿著“互助獻血單”的家屬打招呼,?！皬埜纾氵€要不要人了,？血型對的,，人我都給你找來了?！?/p>

“李哥,，你這咋回事？人來了還不能獻??？醫(yī)院咋沒報上去啊,？”

這名患者家屬正因為醫(yī)院沒有將互助獻血上報,，導致血頭找來的獻血者不能獻血。

這名血頭給家屬出主意,，“你聯(lián)系血液科的給獻血屋說一下,，就可以獻血了?！彼€詢問這名家屬,，“你明天要不要三個人？要的話,，立馬給你找人,。”

家屬同意后,，血頭拿出手機,，用微信給一名備注為“負責找血”的人發(fā)了微信：“明天上午，三個AB型,?！?/p>

這名血頭自稱是遼寧錦州人，今年才來北京,，干血頭這行幾個月,。他們主要是以“互助獻血”的名義，在網(wǎng)上找人前來獻血,。

互助獻血是法律認定的無償獻血形式之一,。《獻血法》規(guī)定，為保障公民臨床急救用血的需要,，國家提倡并指導擇期手術的患者自身儲血,，動員家庭、親友,、所在單位以及社會互助獻血,。

獻血者與用血者之間通常具備直接的親戚、朋友,、同事等關系,。一般情況下，患者親友可在血站獻血(任何血型),，憑獻血證可為患者換取等量指定血型用血,。不過,，在燕郊愛心獻血屋,，需要獻血者與用血者血型相符。

在記者排隊獻血時,，血頭反復強調,，如果被問到誰讓來的，就說家屬朋友,。

約十分鐘后,，血頭介紹的家屬前來見面，手里拿著一張“廊坊市互助獻血申請表”,，病人是一名8歲的孩子,，被診斷為“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”。在申請表的上方,，黑體字加粗寫著“鄭重告知,，嚴厲打擊血頭血霸非法賣血行為”字樣。

家屬讓記者記住患者姓名,，帶著記者前去打印體檢表格,。體檢合格便可以獻血。

獻血成功,，會有一張“獻血證”,。見到獻血證后，家屬才會給血頭錢,。

排隊獻血現(xiàn)場還有多名被血頭找來的獻血者,。一名24歲的石家莊小伙兒說，他在北京工作,，為了來獻血還特意請了三天假,。

他自稱從2015年就開始“有償獻血”，“我只獻血小板,，一獻就是兩個單位,。2016年,，我一共獻了48次?！?/p>

聽聞記者獻兩個單位血小板才能得到500元,，這名資深“互助獻血者”直言，“你被血頭坑了,，一般家屬給血頭是一個單位血小板500元到600元,。”

多位患者家屬證實了這一價格,。張磊說,，在血頭處買一個單位血小板的費用，從以前300多元已漲到了600元,。

以兩個單位的血小板為例,，患者家屬需付給血頭1000元-1200元，血頭將其中的500元付給獻血者,，剩的錢自得,。

一名血頭自稱，“生意”好的時候一天好幾單,。

大多獻血者不知道還能獻血小板

醫(yī)院,、獻血屋也知道血頭的存在。

“血確實不夠用,，家屬沒辦法才去找血頭,。”一名醫(yī)護人員說,。

“這家醫(yī)院集中了大量血液病人,，用血量當然大?！毖嘟紣坌墨I血屋采血科李科長說,，燕達陸道培醫(yī)院成立前，獻血屋每年采集不到一萬份血小板就完全夠用,，現(xiàn)在每天采幾十份也不夠用,。醫(yī)院用血需求量大，對血小板的需求也多,。

李科長說,，正常人半個月才可以獻一次血小板，但需要血小板的患者天天有,。血小板保存期只有5天,，更加劇了短缺。

據(jù)李科長介紹，普通獻全血和獻血小板不同,，血液病人最缺的是血小板,。而獻血小板要求高，采血過程時間長,，需要一個多小時,，還得到血站獻血，很多人不愿意獻,。獻全血只要幾分鐘,，在路邊獻血車就可以。此外,，有血站做過統(tǒng)計,，獻過全血的人98%以上不知道還可以獻血小板。

獻血小板時,，需要將血液抽出,，通過管道再循環(huán)到體內，在這個過程中離心提取血小板,。有人擔心不安全,，李科長表示，“這肯定是安全的,，獻血小板與獻全血針頭大小一樣，所有的耗材也都是一次性的,?！?/p>

對于燕達陸道培醫(yī)院用血的缺口，廊坊市中心血站供血科相關負責人介紹,，血站負責廊坊地區(qū)醫(yī)院的供血,，供血多少，一般看各個醫(yī)院的消耗,，由醫(yī)院向血站申請溝通,。燕達陸道培醫(yī)院的用血占大頭。

燕達陸道培醫(yī)院院辦谷主任表示,，由于醫(yī)院的性質和患者情況,，廊坊市中心血站大部分血液都供給了該醫(yī)院。醫(yī)院再根據(jù)病人血項高低值從低到高統(tǒng)一分配,，但依然不能滿足所有患者的需求,。在正常情況不能滿足時，需要患者家屬前往獻血屋互助獻血,，來滿足患者的應急需求,。

對于缺血，谷主任認為，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,，依然是呼吁無償獻血,，尤其是對血小板的捐獻。

廊坊市中心血站供血科相關負責人說,，血站會鼓勵各個單位學校進行獻血,，加大流動獻血點。在缺血的情況下,，一般會保證急救優(yōu)先用血,。嚴重缺血時，血站會從其他血站溝通借用,，此前就從保定商量借血,，但需要省里批復。

北京清華長庚醫(yī)院醫(yī)患辦主任樊榮表示,，“血荒”普遍存在,，北京各大醫(yī)院都缺血用，用血時沒有醫(yī)院級別的區(qū)別,，只有患者病情的緩急,。重大手術或者危重病人有優(yōu)先用血權。

樊榮認為,，解決血荒,，除了加大宣傳鼓勵無償獻血，還要減少血液的使用,，醫(yī)療機構要多使用自身回收血液,，減少異體輸血。

患者建微信群互助“借板”

面對缺血的現(xiàn)狀,，患者家屬開始找其他辦法,。比如互助獻血。

在燕郊期間,，張磊為女兒互助了6次,，每次兩個單位血小板，相應的他也從醫(yī)院得到了12份等量的用血,。但由于獻血要間隔15天,，相比較女兒的用血需求，仍不能滿足,。

他還留意到附近有趴活兒的工人,，跑過去找人獻血。但很多工人怕耽誤干活,，不愿意獻,。個別過來獻的,，化驗之后都不合格，這條途徑效率太低,。

根據(jù)此前其他病友找學生獻血成功的案例,，11月16日下午，張磊去附近大學找了學生會,，學生們17日有課,，張磊也沒有認識的人，沒有學生來獻,。

最后,，他想到了“借”，以后再還上,?！敖璋濉币渤闪吮姸嗷颊呒覍儆龅骄o急情況時常用的方式。

互助獻血時,，往往會獻兩個血小板,，病人一次輸一個就夠。剩下一個待需要時使用,，有些不著急用的,，在醫(yī)生協(xié)調下，可以先借給其他病人,。

沒有家屬不同意出借,，也沒有人因為還不上而埋怨。因為患者家屬都能理解其他家的情況,。今天借出去了,，明天可能還得借別人的。

借了其他人血小板的家屬,，會抓緊一切時間還上。他們欠的不僅是一個血小板,，有可能是一條命,。

張磊說，偶爾有還不上的時候,，需要醫(yī)生約“公共板”或再幫忙借,。

最緊急的一次發(fā)生在10月份，他借了別人的還沒還,，對方病情突然轉差,，情況危急，最終醫(yī)生給打了止血藥,，暫時緩解,。他很過意不去,，催著血頭找人將“板”還上。

張磊認為,，白血病治療的過程漫長而艱辛,，只有互相幫助才能走下去。燕郊白血病人在公益組織“愛心苗圃”的幫助下,，建立了微信群,，開展病友之間的互助。

王淼的兒子11歲,，11月15日進艙,。醫(yī)生告訴王淼最好備著血小板，可能隨時用到,。

問了其他人后,，家屬李林正好血型相對，自家孩子已出艙不再需要用血,，他決定去獻血屋幫王淼“互助獻血”,。

近段時間，為打擊血頭,，燕郊愛心獻血屋規(guī)定,，只能一對一互助。也就是說,，此前已幫其他患者家屬互助獻血的李林,，已不能再幫王淼互助。

11月16日,，李林還是到了血站,，想碰碰運氣。得知緣由后,，獻血屋工作人員幫他想了辦法,。先由李林互助給自己孩子，再讓醫(yī)生協(xié)調借給王淼家,。

化驗通過后,，李林順利獻了血，還收到了血站送的小禮物,。

對張磊而言,，他還是每天出去找血。

11月18日夜里,，萱萱拉了5次,，一共1010克血。

借來的錢幾乎花光了,，張磊又找病友借了醫(yī)藥費,。為給萱萱看病,，家里已經(jīng)花了100多萬，一多半是籌借的,。他也管不了那么多,，“只要能找到血救女兒的命就行”。

最靠譜的還是自己獻血,。11月21日,，離上次獻血15天間隔期已到，他又可以為女兒“互助”了,。

（文中萱萱,、張磊、劉英,、陳強,、孫樂、馮炎,、張蕓,、王淼、李林均為化名）

新京報記者 趙朋樂 趙吉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