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農(nóng)民”機長

親自制造一架飛機是平常人不敢想象的事,，而他卻在11年間傾其所有,，搗鼓出200多架飛機,。

這些年,，沒有任何飛機設計基礎的趙斌癡迷于飛機設計和飛行,，他無數(shù)次與死神擦肩而過,。3年前,，他因在試飛一款飛機時發(fā)生事故,，把腰椎摔斷,，成了殘疾人在床上躺了整整3年,。醫(yī)生告訴他，這輩子都不能再飛了,，但“不要命”的他卻依舊堅持要開著自己設計的飛機飛上天,。

趙斌在設計飛機上的投入達到2000萬元。如今,，他建起了50畝的試飛基地,，還想在自己的“機場”附近建一個航空小鎮(zhèn)，他甚至接到了國外幾百架旋翼機的訂單,。自嘲是“農(nóng)民發(fā)明家”的趙斌說,，哪怕飛行再危險,，他也要“活到老，飛到老”,。

文,、圖 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肖歡歡、石鈺

記者來到趙斌位于清遠的飛機試飛基地時,，桌上兩碗泡面剛剛泡好,，這個機場位于一座堤壩的內(nèi)側(cè)，趙斌端起泡面,，像喝湯一樣,，三兩下就風卷殘云。一同在座的還有來自北京,、昆明等地的全國“飛友”,。趙斌的眼圈還有些發(fā)黑，“這幾天有很多飛友從全國各地來找我,，每天喝酒聊天,，很盡興，所以晚上睡得有些晚,?！?/p>

剛開始配件都是山寨貨

今年40歲的趙斌是潮汕人，身穿一件灰色迷彩外套,，他上中專時學的是電子科技,，中專畢業(yè)后就出來做生意，先是維修電梯,，后是承包工地,。才20多歲時，就成了小有名氣的老板,。

十多年前,，趙斌在河南一家煤礦工作，每天進出礦山都要在泥濘的土地里開車幾個小時,。當時他就異想天開,，“要是有架直升機就好了”。

2006年,，他去東莞一個朋友家玩時,，看到了一架二手小直升機，第一次乘這種小直升機讓趙斌很著迷,?！坝幸环N一覽眾山小的感覺，太刺激了，讓我每個晚上都睡不著覺,?！?/p>

因為無法購買這架直升機，學電子科技的趙斌決定動手造一架飛機出來,。

他先是從國內(nèi)幾個喜歡造飛機的“發(fā)明家”那里找來了這種小型旋翼飛機的圖紙，在接下來三個月,，他開始了組裝：零件從廢品站買來,，機身用廢鐵加工而成，輪子由童車車輪改裝,，飛行操控柄是游戲機上拆下來的,，飛行儀表盤上的指針是從摩托車上拆下來的，駕駛椅是汽車上的座椅,。對于最重要的部件發(fā)動機,，他先后嘗試用汽車發(fā)動機、摩托車發(fā)動機和摩托艇發(fā)動機進行試驗,，最終發(fā)現(xiàn),，還是摩托艇發(fā)動機輕便，功率較大,，比較適合做飛機發(fā)動機,。飛機上最貴的是螺旋槳和旋翼，一副要1萬多元,，最貴的要7萬元,，為了省錢，他自己設計好圖紙,，然后找來鋁合金材料,，讓模具廠幫他們磨制。

趙斌形容當時的狀態(tài)是“著了魔”,，“那段時間我每天只睡3小時,，有時連續(xù)熬兩三個通宵，做夢的都是如何設計飛機,，醒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把夢里想到的寫下來,。”

讓他沮喪的是,，飛機始終飛不上天,。“通常是,，早上出發(fā)時還是一架完整的飛機,，晚上回家時就成一堆廢鐵了，辛苦花費四五萬元制造的飛機徹底報銷了?！睂W飛階段,，趙斌至少摔爛了4架飛機。直到找到“民間自制飛機第一人”徐斌幫忙制造飛機,，他的飛機才第一次成功上天,。

那是在2007年1月，經(jīng)過3個月的設計研制,，他終于坐在自己的飛機上,，像小鳥一樣俯瞰著曾經(jīng)熟悉的土地，“第一次試飛一米多高,，飛機離地之后,，腦子里一片空白，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控制,?！?/p>

趙斌告訴記者，他的這些旋翼機通常飛行高度只有約200米,，每次試飛時,，都向當?shù)乜展懿块T報批，通過后才允許飛行,。

摔成殘疾全身打滿鋼板

但趙斌這種不要命的做法妻子卻堅決反對,，兩人因為這件事曾經(jīng)鬧到要離婚的地步。妻子不止一次苦勸他放棄造飛機,，但他卻變賣房產(chǎn),，將留給女兒將來讀書的錢都花了。隨著飛上天的次數(shù)越來越多,，趙斌的技術越來越嫻熟,，他不再像第一次上天那樣恐懼，但危險也就在此時降臨,，他不止一次和死神擦肩而過,。

2014年秋，趙斌遭遇了飛行生涯中最大的一次事故,。當時,，他受幾名“飛友”的邀請，到江蘇乘坐一位飛友研制的新飛機,，因為當天風大,，在降落時，飛機在距離地面幾十米的地方,，撞上了一根水泥電線桿,。飛機像一根斷了線的風箏,，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，他兩眼一黑,，幾位飛友抬著他去了最近的醫(yī)院,，他的盆骨散架了，腰椎也粉碎性骨折,，在江蘇做了2次手術,。當他離開江蘇時，他第一次感受到悲涼,，“我全身打滿鋼板,，難以動彈，是被抬回廣州的,，有一個朋友買了一串鞭炮在我車后放?！被貜V州他又做了8次手術,，前后在醫(yī)院待了整整三個月。

“那段時間我早上盼著天黑,，天黑了又盼著天亮,，一想到成了廢人，真的是不想活了,，但卻連拿菜刀自殺的力氣都沒有,。”這次事故對趙斌造成了難以恢復的重創(chuàng),，他的腰椎至今還是彎的,，因為當時做手術感染，腰后現(xiàn)在還有一個大窟窿,，腿部神經(jīng)的受損讓他的下半身尤其是右腿失去知覺,。

身體散架他還要飛

趙斌在床上足足躺了3年時間，居委會,、義工相繼來慰問,，勸他辦殘疾人證，可以有低保,。但他一口拒絕了,，鄭智化的歌幫他度過那段艱難的日子?！端帧贰缎切屈c點》都給了他極大的鼓舞,。“鄭智化也是殘疾人,，聽他的歌有共鳴,。”

生性倔強的趙斌不愿意屈服。在他臥床的那段日子,，曾經(jīng)20多人的飛機設計團隊,，走得只剩5人。但即便癱瘓在床,，趙斌依舊沒有消停,，他腦子里還想著如何設計飛機，他將小面包車改成“房車”,，躺在床上繼續(xù)畫圖紙,，讓工人們從外面買來廢舊鋼管和發(fā)動機，他試著改裝,。醫(yī)生告訴他,，這輩子都別想飛行了，甚至連車都不能開,，因為他的右腿無法控制剎車,。

但趙斌仍然渴望在天空翱翔的感覺，他常常在跑道周邊徘徊,，3年后,，趙斌竟奇跡般地康復了，可以慢慢下地走路,，但依然無法親自試飛,，特別是起飛和落地時的顛簸會嚴重影響腰部神經(jīng)，讓他疼痛難忍,。

今年9月23日,，已經(jīng)3年沒有上機的趙斌按捺不住躁動的心，再次上了飛機,，他讓同伴坐前座操控飛機,，自己在后座向同伴發(fā)出指揮口令。趙斌說,，在設計飛機這件事上,，他有一股“牛勁”。在他看來,，只要肯鉆研,，沒什么摸不透的，“以前我在電梯系統(tǒng)工作,，同事都是留學的博士,，圖紙他們都不愿意給我，為了能盡快將東西學到手,，我晚上徹夜不睡覺,，開個手電筒在機房學習,。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，就把整個電梯系統(tǒng)摸熟,，只用一年的時間,，就把技術學到手自己單干?！?/p>

搗鼓出200多架飛機

11年間,，趙斌的公司一共制造出200架飛機，其中包括上百架旋翼機,，他的飛行時間超過1000小時,，還有當年4850米的飛行高度紀錄。現(xiàn)如今,，他制造的旋翼機時速可以超過200多公里,，飛行高度超過5000米。他在制造飛機上的投入累計達到2000萬元,。

趙斌強調(diào),，盡管開飛機上天風險大，但他并非不要命蠻干,，他對自己設計的飛機有信心,，信心是建立在技術基礎上的：旋翼飛機就好像是一個竹蜻蜓,，利用向前飛時的相對氣流吹動旋翼自轉(zhuǎn)以產(chǎn)生升力,，跟直升機不一樣，不能垂直起降,。正因為這樣,，它才安全。旋翼機在下降時,，只要關閉發(fā)動機,，控制好速度，飛機落地時就好像竹蜻蜓落地一樣,，輕飄飄地落在地上,。即便落地時撞在樹上或玉米地里，由于身體被安全帶固定在厚實的座椅上,，一般不會承受過重的沖擊,。

“我不是瘋子。喜歡飛行的人都知道,，越摔越有信心,，越摔越不怕?！睘榱藴p輕自己的飛行給周圍居民帶來的影響,，趙斌在選擇飛行區(qū)域時都格外小心,。“起降場地兩頭沒有高壓線,，沒有電站,、核電站，遵守規(guī)則,，遠離機場,，在低空飛行，飛行高度不超過200米,，飛行速度一般都在100公里/小時,。”

記者也親自體驗了一把他自己設計的“土飛機”,。戴上頭盔,，把安全帶捆綁在身上，隨著一陣馬達聲轟鳴,，飛機大概滑行了300米之后,，飛向了空中。與大型客機相比,，這種小飛機起飛時晃動得厲害,，在空中也沒有那么穩(wěn)當，空中的風力稍微有些大,，飛機就有些顛簸,。但趙斌對此早就習以為常。當飛機飛到200米的高空,，地面上的卡車看起來明顯要小多了,，綠油油的玉米地翻滾著波浪?！白€(wěn)了,，要下降了?！壁w斌一聲令下,，調(diào)低發(fā)動機轉(zhuǎn)速，飛機開始緩緩下降,，不過依舊顛簸得厲害,，有些像坐過山車?？斓降孛鏁r,，他關閉發(fā)動機，飛機帶著一定的沖力落在草地上,。

趙斌說,，他設計的這款飛機,，前后座都能操作，如果其中一人 發(fā)現(xiàn)另外一人操作方法不對,，可以進行補救,。“這種旋翼機是所有飛機中最安全的,。對起飛條件要求很低,，不需要專門的水泥跑道，風力不超過6級就能飛,?！?/p>

已獲數(shù)百架國外訂單

趙斌的機場位置偏僻，如果不經(jīng)人指引,，一般人很難找到,。從堤壩上下一段陡坡后，進入一片郁郁蔥蔥的玉米地,，宛若進入了一個農(nóng)場,，一個面積有兩三百平方米的鐵皮屋豁然映入眼簾。一個由鋼筋加固的鐵皮屋就是趙斌平時搗鼓飛機的地方,，也是他的機庫,。機庫前方有一條長約500米的平整草坪，這就是趙斌的飛機跑道,。草坪的一側(cè)則是一片金色的沙灘,。挨著沙灘的是一條小河?！坝袝r飛機飛成功了,，我們就在河里釣魚,，然后在沙灘上烤著吃慶功,，天氣好的時候我們還能開著快艇在河里跑，把快艇開到河中間在船上釣魚,，別提多爽了,。”說起如今搗鼓飛機的生活,，他興奮得像一個剛剛得了糖果的孩子,。

趙斌的這個機場大約有50畝。今年4月,，他一路從廣州,、東莞、深圳開著車尋找場地,，最終找到了這個偏僻但環(huán)境優(yōu)雅的小山村,。趙斌說,，他就是享受這種在空中翱翔的感覺，即便是自己不飛,，別人飛,，他在地上看著也覺得過癮。

趙斌自嘲是“農(nóng)民發(fā)明家”,。但如今,，他設計制造出的一批旋翼機卻已經(jīng)開始接到國外的訂單。他指著機庫中一臺乳白色的飛機告訴記者,，這架飛機已經(jīng)被東南亞的一個國家預定,，價格是50萬元，他已經(jīng)接到了幾百架旋翼機的訂單,?！安豢蜌獾卣f。我的旋翼機制造水平已經(jīng)跟歐洲的水平相當,。接下來如果批量生產(chǎn)的話,，主要是要擴充生產(chǎn)線?！?/p>

對于未來,，趙斌有清晰的規(guī)劃，那就是設計重量較大的無人飛機,。在他的機庫,，停放著一架已經(jīng)初見雛形的無人機，普通的無人機最多重量不超過5公斤,，但他設計的無人機,，重量能達到50公斤，裝載120升農(nóng)藥,。他說,，他設計的農(nóng)用無人機，噴灑效率是現(xiàn)在市場上銷售的無人機的幾百倍,?！艾F(xiàn)在無人機是電動的，一塊電池頂多用上3個小時,，幾個人一天頂多噴一兩百畝,，要是用我這架無人機，幾分鐘就可以搞定一兩百畝,，一天能噴一萬多畝,。當然，最終投入使用還有一兩年,?！?/p>

如今,，趙斌設計的飛機中部分已經(jīng)獲得了飛行許可。隨著他在飛行發(fā)燒友中名氣越來越大,，每天都有飛友來找他切磋,。他的夢想是把自己這個試飛機場和周邊的幾個試飛場打通，形成一個以航空文化為主題的航空小鎮(zhèn),?！叭松谑溃偸且行粝?，總要有放下一切去拼一把的勇氣,，如果你連夢想都沒有的話，跟咸魚有什么兩樣,？”趙斌哈哈大笑著說,。

趙斌說，這些年一直傳出低空域飛行將放開的消息,，他現(xiàn)在最大的期待就是,，未來3~5年低空域飛行將來能徹底放開，那樣,，中國“飛行者”們的春天就來了,，中國的小型飛機研發(fā)也將迎來爆發(fā)?！澳菚r,，我有適航證，這些飛機就可以像汽車那樣上戶買賣了,?！壁w斌說，他要活到老,，飛到老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