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書與酒似乎有不解之緣,，擅草者往往善飲,，甚至既是“草圣”也是“酒仙”。杜甫曾作《飲中八仙歌》,， “草圣”張旭就位列其中,，他每次大醉以后,，呼叫狂奔而后下筆，草書越發(fā)奇絕,；甚至在大醉之后,，“以頭濡墨而書，既醒視之,，自以為神,，不可復得也?！睉阉馗?是一位狂僧,，毫不在乎佛教禁酒戒令，據(jù)說每日都要大醉幾回,。他嗜酒養(yǎng)性,，也以狂草暢志，“醉來信手三兩行,，醒后卻書書不得”,。

張旭、懷素幾乎都是在飲酒之后,，在精神情緒極度興奮的狀態(tài)下,，甚至在大醉迷狂之中書興大發(fā),，產(chǎn)生不書不快的創(chuàng)作沖動。他們完全是在一種不計工拙,、超越功 利,、物我兩忘的精神境界中，信筆揮灑,，盡情享受著筆情墨趣,。這種高速度的、不假思索,、落筆即成的即興創(chuàng)作方式,，明顯不同于“十日畫一山,，五日畫一水”的國 畫,，反倒與西方現(xiàn)代藝術精神有著驚人的一致性。而且,，早在唐代,，人們就已經(jīng)十分欣賞和津津樂道這種充滿“酒神精神”的即興創(chuàng)作了。

善飲豪飲,，能用酒來激發(fā)草書創(chuàng)作的激情,，當然是好事。然而,，書法家并非個個都有海量,。草書大家黃庭堅就不喝酒，對此他很遺憾,，非常羨慕張旭,、懷素，認為酒 就是他們寫草書“通神入妙”的利器,。他在《論書》中說：“余寓居開元寺之怡偲堂,，坐見江山，每于此中作草,，似得江山之助,。然顛長史、狂僧皆依酒而通神入 妙,。余不飲酒忽五十年,，雖欲善其事，而器不利,，行筆處,，時時蹇蹶，計遂不得如醉時書也,?！?/p>

的確,，書法家在醉酒之后，便受到狂野,、放縱的“酒神”主宰,，如脫韁野馬馳騁于自我心靈搏擊的非理性幻境之中，會赤裸裸地表現(xiàn)自己,，創(chuàng)造出屬于自己深層意識 的藝術境界,。而能與這種心境合拍的唯有草書，它是書法中最自由,、最富于創(chuàng)造性和抒情性的書體,。草書是張旭、懷素在醉眼朦朧之中,，憑著藝術的直覺和心靈之手 畫出來的生命的線條,；是他們心曲拍動的節(jié)奏和旋律?！皬埌d”和“懷狂”并非貶義,，而是指他們有著不同于常俗的“奇勢”或“奇怪”之氣和鮮明的創(chuàng)作個性。

當然,，不能鯨汲豪飲甚至滴酒不沾的書法家同樣可以寫出云煙滿紙,、神采生動的狂草。毛澤東就不善飲,，但他的大草同樣精彩,。因為創(chuàng)作激情的觸媒是多種多樣和隨 機生發(fā)的，觀夏云奇峰,、聽風雨驚濤,、遇心情舒暢、得良紙佳筆,、遇老友知己等等,，都可能激發(fā)書法家草書的創(chuàng)作激情。比如黃庭堅就是“坐見江山”而作草,，“似 得江山之助”,。對于草書家來說，飲酒只是一個觸點和媒介,，或者說只是一個興奮劑,，而并非是草書的載體。

雖說酒是草書“通神入妙”的利器,，但飲酒過量,，必然反應遲鈍，心手不應,。醉酒后寫草書,，那也只能是不重結果,，只在過程，寫來痛快罷了,；真有佳作,，那也是偶 然天成。所以,，書法家醉酒狂草,，與其說是書法創(chuàng)作，不如說是一場表演,。當年張旭,、賀知章、懷素都有這種飲酒后的“人來瘋”病,，經(jīng)常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,，而 且人越多越叫好就越來勁。這時人們看的就是他醉酒草書時令人驚嘆的表演,，而不在乎他寫得優(yōu)劣工拙,，反正滿紙云煙繚繞,，“只見神采,，不見字形”，看也看不 懂,，就看熱鬧罷了,。

俗話說，“外行看熱鬧,，內行看門道,。”書法畢竟不是表演藝術,，無論你是醉酒還是清醒,，無論你是用毛筆還是帚把，無論你是倒寫反寫還是順寫正寫,，書法創(chuàng)作最 終要看你寫出來的作品,，并以它來評價優(yōu)劣高下。草書要行筆流暢,，氣脈相貫,，如驚蛇入草，飛鳥出林,；結體要有奇態(tài)和縱肆之姿,，如夏云奇峰，變化多端,；用墨要 干濕濃淡黑,，五色紛呈,；章法要渾然一體，氣韻生動,。而這些從本質上說,，全賴于書法家內在性情和天賦的才氣，再加之他精熟的技藝和學識修養(yǎng),。如果沒有這些,， 縱然酒量如海，那么也只能是個酒鬼,、“酸子”,，寫出來的草字也只能是如鬼畫符，烏糟邋遢,、不堪入目,。

（注：廣東省書法評論家協(xié)會將于12月24日，在佛山市廣東書法園,，舉辦“草書與酒神精神”專題研討會）

（因版面所限,，本版文字有刪減，標題為編輯后擬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