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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中宇:《詩經(jīng)》的經(jīng)典地位與現(xiàn)代價值
●從《詩經(jīng)》選詩經(jīng)周初到春秋中葉約500年的時間跨度來看,,《詩經(jīng)》無疑經(jīng)過了歷代多次編集的不斷積累才最終成書,,但孔子很可能是《詩經(jīng)》最后的編定、校定者,。
●周代詩人們對歷史進步的高度敏感,,對現(xiàn)實的清醒認識,,是非分明的價值判斷,,從先進的文化層面,,夯實了西周和東周共延續(xù)近800年的基業(yè)。
●“風雅”即《詩經(jīng)》中風詩,、雅詩融入廣闊社會、民間,,并提升其文化內(nèi)涵的現(xiàn)實主義傳統(tǒng),。“風雅”成為唐代詩人的主要標準,,李白,、杜甫、白居易,、韓愈等,,都在他們的詩篇或詩論中,推崇源自《詩經(jīng)》的“風雅”“比興”,。
張中宇
《詩經(jīng)》之《七月》
《詩經(jīng)》之《鴻雁》
《詩經(jīng)》的編訂問題
西漢司馬遷在《史記·孔子世家》中,,最早提出“孔子刪詩”說:“古者詩三千余篇,及至孔子,,去其重,,取可施于禮義,,上采契后稷,中述殷周之盛,,至幽厲之缺,,始于衽席,故曰‘關(guān)雎之亂以為風始,,鹿鳴為小雅始,,文王為大雅始,清廟為頌始’,。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,,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。禮樂自此可得而述,,以備王道,,成六藝?!备鶕?jù)司馬遷的記載,,孔子做了兩項與《詩三百》編訂相關(guān)的關(guān)鍵工作。第一項是“去其重”,,即在3000余篇詩中,,去除重復,校訂錯訛,,編成了一個文獻意義上的“善本”,。第二項是“取可施于禮義”,即進行選擇,,也就是說,,《詩三百》是以儒家理想作為編輯標準進而形成的新的“精選本”,與孔子所依據(jù)的此前的各種文本,,具有根本的不同,。司馬遷顯然認定《詩三百》是孔子依據(jù)流傳的大量文獻重新“編定”,而非僅進行文獻整理,。東漢班固,、王充,唐代陸德明,,宋代歐陽修,、程顥、王應麟,,元代馬端臨,,明代顧炎武等,均沿襲司馬遷說,。司馬遷,、班固,、王充等,都是時間距孔子最近的漢代著名史學家或思想家,,他們可以依據(jù)更多,、更可靠的調(diào)查和取證,來做出史學或詩學的理性判斷,。
學術(shù)界一般認為唐代孔穎達主持編撰的《五經(jīng)正義》,,其中最早對司馬遷“刪詩說”表示懷疑,認為先秦典籍中,,所引《詩三百》以外“逸詩”數(shù)量相當有限,,由此推測當時不可能存有3000余篇詩供孔子刪選。南宋鄭樵,、朱熹也不相信“孔子刪詩”,。但這些“有限的懷疑”,并沒有動搖時間更早的司馬遷以來的基本判斷,。轉(zhuǎn)折點在清代,,朱彝尊、趙翼,、崔述,、魏源、方玉潤等均否定孔子“刪詩”說,。由于否定者眾,,從根本上改變了這一論題的方向,也相當程度上影響到現(xiàn)當代學者,。這里需要指出,,清代對“刪詩”說人多勢眾的否定,有一個重要的時代背景,。就是在清朝文字獄的重壓之下,,學者無不噤若寒蟬,唯有回頭翻檢古籍,,尋求發(fā)展空間。隨著時間的流逝,,證據(jù)的模糊,,這就為疑古思潮留下了巨大空間。但章太炎,、郭沫若,、鄭振鐸均堅定支持孔子“刪詩”說。鄭振鐸在《文學大綱》中指出:“如無一個刪選編定的有力的人出來,,則《詩經(jīng)》中的詩決難完整地流傳至漢,。這有力的刪選編定者是誰呢,?當然以是‘孔子’的一說,為最可靠,,因為如非孔子,,則決無吸取大多數(shù)的傳習者以傳誦這一種編定本的《詩經(jīng)》的威權(quán)?!编嵳耔I這一段論述很值得注意,,因為懷疑、否定孔子“刪詩”說的一個顯著缺陷,,就是無法找到孔子以外可以編定《詩經(jīng)》的人,,《詩經(jīng)》的編定于是成為“無主公案”,這正是疑古主義必然要走向的陷阱,。和近,、現(xiàn)代學者大多沿襲清代學者的疑古思潮不同,當代學者顯然更為自信,,對傳統(tǒng)文化則更多尊重和接受,,支持刪詩說的學者更多。初步統(tǒng)計,,近40年數(shù)十位學者發(fā)表的專題論文,,近四分之三支持孔子“刪詩”說,且這些論文多發(fā)表在《文學評論》《文學遺產(chǎn)》《文史哲》等重要期刊上,,反對“刪詩”說的論文基本上不見于重要專業(yè)期刊,。從2012年到2015年共四年間,支持孔子“刪詩”說的專題論文15篇,,反對孔子“刪詩”說的論文僅1篇,。這個比例是很有說服力的,表明支持孔子“刪詩”不斷有新材料,、新證據(jù)發(fā)現(xiàn),,而反對孔子“刪詩”說很難發(fā)現(xiàn)新材料、新證據(jù),,只是在概念上重復一些質(zhì)疑,。近四分之三的巨大比例,意味著有必要反思清代以來的相關(guān)結(jié)論,。
尤其是,,司馬遷“刪詩”說描述了一個關(guān)鍵史實:從孔子逾戰(zhàn)國至漢武帝時期——距離真相最近的400余年間,包括戰(zhàn)國時期墨,、道,、法諸家,當時社會均對儒家編定《詩三百》無異議,,否則司馬遷及班固,、王充等,,不可能不從歷史的角度記載相關(guān)爭議?!芭邪浮庇幸粋€重要原則,,就是誰距離“現(xiàn)場”更近,誰的證據(jù)就更可靠,。在《詩經(jīng)》編定這一個爭議中,,距離“現(xiàn)場”最近的,無疑是墨子,、司馬遷,、班固等,司馬遷,、班固還是公認的“良史”,。表示懷疑的唐代的孔穎達,距離“現(xiàn)場”已經(jīng)超過1000年,,距離司馬遷也有700余年,,更不用說清代學者距離“現(xiàn)場”已經(jīng)超過2000年。當代否定“刪詩”說的學者多引《左傳》中的“季札觀樂”這條材料,,來說明在孔子年幼的時候,,已經(jīng)形成了規(guī)模差不多的《詩經(jīng)》選本??墒?,漢代專治史學的司馬遷、班固,,不可能不精研《左傳》,,像司馬遷的《史記·孔子世家》為何不采用這條材料?撇開這條材料的真?zhèn)尾徽f,,它無論如何也無法證明在孔子年幼時存在一個可以稱之為“詩三百”的選本:這條約700字的“觀樂”材料,,連“詩”這個字都沒有出現(xiàn)!正是考慮到司馬遷,、班固治史學的嚴肅性,,以及他們更接近相關(guān)事實等因素,“刪詩”說不宜輕易否定,。當然,,在孔子“刪詩”之前,還經(jīng)過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相關(guān)的階段性“整理”,,孔子應該是在前人“整理”的基礎(chǔ)上,進行最終的編定,、校定,。即《詩經(jīng)》的編纂,,還是一個融合了群體智慧的綜合性工作。
編輯:邢賀揚
關(guān)鍵詞:張中宇 《詩經(jīng)》 經(jīng)典地位 現(xiàn)代價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