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后綿延30年,，“西游記”這個堪稱“金礦”的大IP歷經(jīng)了各種形式的改編和翻拍，卻始終無法逾越82版在國人心中的高度,，即使楊潔導演在2000年親自執(zhí)導的《西游記續(xù)》結(jié)果也一樣———仰頭站在自己奠定的“山峰”前,，導演本人和后來者一起明白了“經(jīng)典只能被致敬，而很難被復刻”的道理,，算不算另一種形式的黑色幽默,？

因為時代不再是30年前的時代，而觀眾也不再是30年前的觀眾,。

印象中《西游記》那獨特的“噔噔噔噔噔~”片頭曲一響,，無論大人小孩回家的腳步都變得更加鏗鏘。現(xiàn)在很難想象———那時的一個電視節(jié)目居然會成為很多人匆匆趕回家的理由,！哪像現(xiàn)在的速食娛樂山崩海嘯而來,，早把人們的感官打磨得鈍化無比。比如昨天我剛在電影院刷完《速度與激情8》,，在那樣震耳欲聾的極致特效下,，我索然無味地摘下了3D眼鏡刷著微信和豆瓣，覺得網(wǎng)絡上關于影片的同步吐槽更有意思得多,。

是的,，就是在這樣的喧囂中，我孤獨地坐在眼花繚亂的電影院里，突然心里就開始懷念那個靜謐如此豐沛的年代———那是一個文化娛樂與人心可以互相滋養(yǎng)的時代,。

有評論者分析,，這是因為當時的觀眾沒見過世面，出現(xiàn)一個新鮮事物就忍不住熱烈鼓掌,；而現(xiàn)在大家見慣不驚,，審美自然也變得難以取悅。這話不是全無道理,，而我覺得更加深刻的原因,，是彼時的影視從業(yè)者付出的努力尊重了觀眾的智商。

不得不佩服當年央視領導的眼光精準,，在1981年中央提出改編傳統(tǒng)名著的風潮下,，將《紅樓夢》的重托交給了身量魁梧的男同胞王扶林，從而成就了中國電視史上另一個傳奇,；而一望而知拍攝難度極其非人的《西游記》,，則交給了外表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女導演楊潔。

在拍攝技術(shù)和經(jīng)費都比較匱乏的80年代,，要拍攝一部魔幻題材的電視劇可謂天方夜譚,。中國人被《西游記》的傳統(tǒng)敘事影響了幾百年，但沒有人知道這位真正的“猴王”該長什么樣,？“孫悟空的塑造,，要人來演，要有人的相貌,、人的特性,，又有人性化的東西，同時又是美猴王,，要讓他美,。”這是一個用“已知”觸摸“未知”的艱難過程,，楊潔后來在她的《敢問路在何方：我的三十年西游路》里回顧：最難的部分是特技,，我們不知特技為何物，但要用各種方法和手段來表現(xiàn)神話,，最后完成了,，雖然有很多特技露了餡，但觀眾原諒了這些,。

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一次看到白骨精化作巨大的紙片人在山谷間游弋,，不由得驚嘆劇組的神乎奇技，現(xiàn)在才得知那是劇組從美國進口了一臺ADO特技機,、因為買不起5萬美金的配套軟件從而產(chǎn)生的一個技術(shù)Bug,，但依然不妨礙當時的我看得如癡如醉,。

選景、選角,、做特效、找資金……可謂是歷經(jīng)拍攝路上的“八十一難”,，每一個結(jié)點仿佛都有讓導演放棄的充分理由,。特別是1986年《西游記》播出了先期拍攝的11集后盛況空前，卻由于資金嚴重超標而被央視主管部門指示“干脆拍個結(jié)尾就此打??！”一邊是輾轉(zhuǎn)全國幾十個城市極為困窘艱難的拍攝過程，一邊是已經(jīng)坐收名望之后服從領導安排的順勢下坡,，頸骨強硬的楊潔選擇了前者,！開辟一條前人沒走過的路當然荊棘眾生，我們現(xiàn)在贊頌和提倡“工匠精神”,，可富有匠心的堅守之路一定不是筆直的,。它于寬闊之余時時充滿逼仄的轉(zhuǎn)彎，并且你永遠不知道每一個轉(zhuǎn)彎后迎接你的是山重水復的“跌倒了再來一遍”,，還是豁然開朗后就此“成了”,，更加不要說還有無數(shù)條隱匿了亡羊的歧路在暗暗地迷惑你的判斷。那個時候,，只有自己知道：“光在心里”,，這是每一個擁有“工匠精神”的人對自我理想、審美和技藝的高度自信,，這是一種真正的“敬業(yè)”,。

曾經(jīng)有媒體對楊潔提過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：“你曾覺得一定會有作品超過82版《西游記》，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,。在一切速成,、藝術(shù)越來越商業(yè)化的今天，你真的還堅信如此嗎,？”

楊潔的回答是：“照今天這樣發(fā)展下去,，我不知道?！彼寡宰约簩Ξ斚略S多導演動輒幾億成本地拍出一部水準不高的作品感到失望,。

又曾有記者問：“2006年，好萊塢大導演斯皮爾伯格領導的“夢工場”編劇團隊已在著手進行《西游記》的改編,，一部美國版《西游記》將于2008年正式面世,。你對此持什么態(tài)度？”這已是十年前的提問,。

楊潔回答：“但愿他能夠理解深刻而不要走得太遠,?！?/p>

這個回答，足以讓我們當下的文化工作者們反復品味,，繼續(xù)思索,。

（作者為四川石油報編輯、青年評論家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