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范大姐人呢,?”
“給躲起來了?!?/p>
春天來的時候,,范雨素和皮村的桃花幾乎一起紅了起來,。
究竟“有多紅”,皮村工友之家文學小組的創(chuàng)立者小付在撥給文學小組骨干成員,、打工詩人郭福來的電話里這么說,,“你知道嗎,,范雨素火了,特別火。一幫記者把咱們的小院兒……圍滿了,?!?/p>
小付和郭福來口中的范大姐名叫范雨素,。來自湖北襄陽的一個村子,,初中沒畢業(yè)便輟了學。今年44歲,,是北京一個人家的育兒嫂,。平日里一頭短發(fā),利索,,一米五幾并不起眼的個兒,,常穿藍綠色,個性沉穩(wěn),,不愛多言,。
她也是一位被網(wǎng)友稱作“老天爺賞飯吃”“滿屏神來之筆”的一篇非虛構文章的作者。她寫給微信公號“正午”的《我叫范雨素》一文,,兩三天來在朋友圈受到“追捧”,。
連她自己也沒想到,成名真的可以在一夜之間,。
范雨素本以為拿來換點稿費的第一篇公號投稿《農(nóng)民大哥》的5000多點擊量就是她受關注的上限了,。“誰知道早晨一醒來,,還不到9點鐘吧,,文章(《我叫范雨素》)左下角的數(shù)字跳到了10萬+?!?/p>
幾分鐘后,“范雨素”這個名字上了百度百科,。
幾個鐘頭后,,她的手機幾乎被打爆。她抱著還沒拔下充電器的手機,,不知打給誰求救才好,。
幾家知名的出版社很快追到村子里,插著紅旗的皮村社區(qū)文化活動中心門口又多了幾輛寶馬,。一些右臂底下夾著錢夾的城里人模樣的人逢人便問:“范雨素是住這里嗎,?”“你能聯(lián)系上她嗎,?”
育兒嫂的逆襲
位于北京市朝陽區(qū)東五環(huán)外的皮村,曾是一個不怎么起眼的城中村,。
最近的地鐵站離這里要十幾公里,,兩萬多人口的地盤上北京土著僅占千余人,其余全是外地打工者,。
這里開滿了小型加工廠,。如果在這里待上半天,你就會習慣在低空盤旋的飛機,,一天到晚近百趟轟鳴著從頭頂上飛過,。所以這里沒有高樓,萬把工友租住的是幾乎清一色紅瓦低矮的平房,。
范雨素的走紅打破了這里的平靜,。一撥一撥從城里開來的車,順著突突突的拖拉機聲,,依次經(jīng)過沙發(fā)廠,、木材廠、彩鋼廠,、家具廠,、門窗廠,再經(jīng)過幾間高矮不一的泥壘的公廁,,穿過幾輛拉著紅磚搞建設的卡車,,就能來到一間掛滿牌匾和海報的黑色鐵門前。
匾上的“工友之家”“工友影院”“社區(qū)青年匯”“新工人劇場”等字眼提醒著人們院子里的大致內(nèi)容和陳設,。
“打工文化藝術博物館”是這兩天才出了名的地方,。在路上被問路的皮村人,朝你打量一眼,,不等你問完,,提起食指朝北一指,“喏,!”
這基本上是范雨素和她加入的工友之家文學小組活動的據(jù)點,。驚艷了朋友圈的那句“我的生命是一本不忍卒讀的書,命運把我裝訂得極為拙劣”就出自這里,。
涌進皮村的人們找到這里,,把24歲的小付包圍。他們聽說小付是皮村工友之家文學小組的發(fā)起人,,常跟范雨素打交道,。
一早被同事喊來的小付明顯被這陣勢震到了。連續(xù)兩天圍追堵截一名“育兒嫂”,她是頭一回碰到,。
本來跟她一起應對出版單位與媒體“盤問”的,,還有一位叫王德志,是工友之家的創(chuàng)立人之一,。疲憊地應付完25日一整天,,第二天一早他就“外出辦事去了”。
26日中午才肯接通電話的王德志頗有心得地說,,“我告訴她(范雨素)別慌,,咱們選擇(媒體)得慎重。搞不好,,好事也成壞事了,。”
這兩天與范雨素聯(lián)系密切的還有一位文學小組的指導老師張慧瑜,,工友們親切地稱他為“慧瑜老師”,。打2014年秋皮村成立文學小組起,他就在這里每周日給大伙上一堂課,。他告訴記者,,在這之前,范雨素從來沒有“有意識地搞過創(chuàng)作”,。
皮村同心學校里一間縫紉店的女工,,踏著縫紉機踏板朝對面的工友說,“看外面,,都是來找范雨素的,,網(wǎng)上傳瘋了她的文章,她算是紅了,。她以前跟我們一樣,,也是打工的?!?/p>
“打工的”“育兒嫂”“寫作者”“走紅”是范雨素的標簽,。一個月前,她花了五六個小時把《我是范雨素》寫完,。
讀完并轉發(fā)文章的人中,,不乏靠筆吃飯的人。把網(wǎng)民打動的,,有人說是透明不加矯飾的語言,,有人說是她波折流離后的從容,有人說是她面對命運磨礪的坦然,,還有“不太把苦難當回事”,。還有人一口咬定,“就是老天爺賞她飯吃呢,!”
范雨素并不這么想,。她對自己的文字不太自信,“我沒天分,,那都是文學小組老師們教得好”“我靠苦力營生,,沒什么癡心妄想,更沒想過靠文學改變命運”,。
盡管她的朋友們告訴她“別慌,,那些勢利的記者很快就會散去”,一夜走紅的她還是不知所措,、有點恐懼地關了機,。她通過微信叮囑小付:“因媒體的圍攻,我的社交恐懼癥,,已轉為抑郁癥了?,F(xiàn)已躲到附近深山的古廟里。你快截圖轉吧,,我不能見任何人了,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