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月21日,，第四屆“韓美林藝術講壇”在中國國家博物館舉行。講壇上,，著名作家馮驥才,、收藏家馬未都等專家學者以《跨越時空的藝術力量》為主題,，同臺共論，暢談思想,，啟迪未來,。

遠古與民間，是藝術的源頭

■馮驥才

一個多月以前,，我有幸被邀請去參加韓美林全球巡展威尼斯首展的開幕式,。在一本留言簿里，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句很讓我感動的話,，上面寫著：“他的畫沒有黑暗,，全是光明?！?/p>

大家知道,，我們這一代的藝術家都是吃了很多苦頭的，都受過磨難,，韓美林也是如此,。但他的畫里為什么只有光明，沒有黑暗,、沒有委屈,、沒有陰影、沒有傷感,？這使我想起了莫扎特,，那是一個不幸的音樂家，但同樣,，他所有的旋律都是歡樂的,。這是為什么？

我們的藝術研究似乎現(xiàn)在步入了一個歧途,，就是我們只研究文本,，不研究人本。我們不研究人本,，就永遠不知道藝術其實是人的藝術,。

高爾基講“文學是人學”，所謂的人學就是對人性的研究,。所以我一直在用另外一只眼睛觀察,。作家和畫家看畫是不一樣的，畫家是看畫上的東西,，作家是看畫背后的東西,。

今天講壇的主題是《跨越時空的藝術力量》，“跨越”有兩層意義,，一個是時間的跨越,，一個是空間的跨越,。時間的跨越，是指歷史時間的跨越,，也是生命時間的跨越,；空間的跨越，則是指生活在世界上,，跟各種文化交流,，又有各種各樣的文化空間的跨越。這是一個不得不思考的問題,。

我發(fā)現(xiàn),，韓美林在繪畫的時候，突破了一切人類文化藝術史上既定的形態(tài),。中國古代繪畫,，比如兩宋的院體畫，元以后的文人畫,、水墨畫,，揚州八怪、齊白石,，韓美林統(tǒng)統(tǒng)都不學這些,。是他不要傳統(tǒng)嗎？不是,。他要傳統(tǒng),，他要外溢的傳統(tǒng)。

我在寫《煉獄和天堂》這本書時,，跟韓美林做過非常深入的探討,，我追問過他對一些西方藝術家的看法。從西方文藝復興到巴洛克,、新古典主義,、印象主義、后印象主義,、現(xiàn)代主義,，康定斯基、達利,、蒙德里安,、馬列維奇等等，他都很熟悉,，但也從不模仿他們,。

關鍵是他抓住了兩個最根本的東西，一個是遠古，一個是民間,。

遠古的東西，你可以看到年畫,，可以看到古代的銘文,，可以看到古陶。民間的東西,，你可以看到民間的年畫,、民間的剪紙、民間的泥塑,，這些民間的色彩在韓美林的畫里都有,。這些東西給了他直接的滋養(yǎng)。

遠古的藝術和民間的藝術,，它是我們?nèi)祟愇拿鞯脑搭^,。遠古的藝術是逝去的源頭，民間的文化是一直還活著的源頭,。這也是我這20多年辛辛苦苦進行民間文化遺產(chǎn)搶救的重要原因,，它是非常重要的藝術的源頭。

這兩種藝術都是原發(fā)性的,，都是從生命的本身原發(fā)的,，是生命的渴求。它是非理性的,，是情感化的,。民間藝術有的時候幾乎沒有復合色，都是原色,，表達熱情它就是大紅,，表達哀傷它就是黑白，要鮮亮就是一塊黃,。因為藝術家的生命本質(zhì)里有著極強的生命渴望,。

還有一個必須思考的問題，那就是什么是現(xiàn)代,。我們現(xiàn)在似乎被一個概念混淆了,，總是把西方的現(xiàn)代藝術和“現(xiàn)代”畫等號，將現(xiàn)代變成一種既定的審美形態(tài),，似乎只有和西方現(xiàn)代藝術對上了感覺,，才是現(xiàn)代的藝術。于是,，我們又進入了另外一個泥坑里,，在各個領域，包括文學都是如此。

我們應該有勇氣去創(chuàng)造中國人自己的現(xiàn)代藝術,，應該有中國人自己的當代意識,，而這種意識，一定是和我們的傳統(tǒng)中活生生的部分聯(lián)系在一起的,。

良工造物,，大匠誨人

■馬未都

韓美林先生的創(chuàng)作中，有兩個系列讓我感慨良多,。

第一是天書系列,。

我們知道，中國文字是中國人獨有的表達方式,，是我們的文化基因,。如果我們不能很好地了解我們自己的文字，就無法了解我們的國家和我們的文化,，乃至我們的民族,。如果我們不能寫好漢字，不能深刻地理解漢字每一個獨立存在的意義,，我們真的就沒辦法表達我們民族最精華的東西,。所以，文字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,。

每一個漢字都是獨立存在并享有尊嚴的,，它們是不可以被替換的。現(xiàn)在有朋友給我發(fā)短信或微信時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錯別字,，我有一個很糾結(jié)的毛病,，就是改一遍再給他發(fā)回去，我尤其不能容忍錯別字,。

我們對文字的認知直到今天都沒有提升到強調(diào)文化尊嚴的高度上,。我們曾經(jīng)對文字是有很多破壞的。在新文化運動時期,，很多人對漢字有質(zhì)疑,，說過一些過激的話。今天,，漢字也沒有受到足夠的尊重,。

所以，我對天書系列始終充滿敬畏,，因為那是我們最原始的文字,。我們現(xiàn)在一般知道的古老文字就是甲骨文，甲骨文至少有三分之一不能破譯,，還有三分之一是有爭議的文字,。而天書更是在甲骨文之前的文字，你看賀蘭山上的天書，看廣西的那些天書的時候,，你就知道依然還有一種最早期人類創(chuàng)造的象形文字矗立在那里,。

我覺得，一個藝術家如果不是真心去做這件事,，一個藝術家如果天天想著我的畫多少錢一尺,，一定創(chuàng)作不出這些作品。我們?nèi)缃衤牭教嗟脑?，就是我的畫多少錢一尺，這真的非?？膳?。

第二是動物系列,。

我很早就看過韓美林的動物繪畫，他的動物繪畫具有極強的裝飾性,。極強的裝飾性對我們來說是生活中的必需。我們的生活無非就靠兩件事支撐,，一是物質(zhì),，二是精神。物質(zhì)比較容易滿足,，改革開放提出的口號是“小康”。什么是“小康”,？“小康”的標準就是物質(zhì)條件的全面提升。

那么精神呢,？精神上的“小康”就不容易滿足,。今天,，我們站在國家博物館里,，看到這么精美的展覽時,，在場的人可以說已經(jīng)達到了精神上的“小康”,。所以，韓美林把以前創(chuàng)作的很多作品都捐獻了出來,。我們知道,，他不光是捐給國家博物館,，還捐了很多作品給其他博物館。按照一般人的做法,，這些東西可以賣錢,，賣了錢，生活不是可以更好一點嗎,？不是這樣,。我們民族今天的錢比過去多很多,，但許多人并沒有感到幸福,，因為幸福感并不來自于金錢,。

“良工造物,，大匠誨人”。一個人只有站得高的時候,，才能用他的言行去教育別人,，去警醒這個社會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