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蔭槐今年81歲了,，又是享受國務(wù)院特殊津貼的科技領(lǐng)域?qū)＜?，記者見到他,，都十分尊敬。但是,，他卻跟記者說：“別叫我‘王老’，叫我‘老王’就可以了,。叫‘王老’就見外了,?！边@種直率,，讓人感覺“萌萌噠”,。從連飯都吃不飽的“事實孤兒”,，到無菌動物領(lǐng)域的頂尖專家，讓我們陪老王一塊，回顧他有痛苦,、有快樂，最重要的是很有趣且有價值的一生,。

王蔭槐

“我給你們看下我養(yǎng)的吃飼料的蠶,！”聊天時，王蔭槐這么說,。在京的老臺胞在各個領(lǐng)域取得突出成績的人很多,，以往去采訪他們時,，他們也有很多東西向記者展示：自己寫的文字資料,、各種老照片,，或者一摞一摞的獲獎證書,。但王蔭槐卻喜滋滋地讓記者看了他的蠶,，或許在他看來，這些白白胖胖的小東西，比那些獎勵來得更加真實吧,。王蔭槐直言,，自己甚至連照片都很少：“除了科學研究,，我不喜歡這些形式。生不帶來,，死不帶去,。”

“人民培養(yǎng)了我”

王蔭槐反復強調(diào)一句話：“人民培養(yǎng)了我,?！碑斘覀儚乃娜松瘘c看過來，發(fā)現(xiàn)這句話用在他身上的確有著特殊的意義,。

1935年,，王蔭槐出生在江蘇。他的父親是臺灣臺中沙鹿鎮(zhèn)人,，在沙鹿開了一家小工廠,，家境小康。他在大陸學醫(yī)時認識了王蔭槐的母親,，兩人在大陸結(jié)婚生子,。“我和姐姐都是在大陸出生,，出生后,，就住在外婆家里。我外公是個共產(chǎn)黨員，我母親在上海上學時,，還曾經(jīng)參加過一些游行示威活動,，而我父親也是個進步青年?？赡苁且驗樗麄儏⒓拥囊恍┻M步活動,，在我一周歲左右的時候，日本人要抓我父母,，于是父親便帶著我和母親離開江蘇回到臺灣,。1943年左右，媽媽把姐姐也接了回來,?！?/p>

1945年，抗戰(zhàn)勝利后,，王蔭槐的父母帶著孩子們又返回了大陸,，但那時，兩個人的感情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問題,。王蔭槐的母親把孩子送回外婆家安頓好,，獨自離開?！斑^了一段時間,，母親寄回來一張照片，說她再婚了,。于是,，我就寄住在了舅舅家里?！?/p>

“我當時用的,，是從臺灣帶過來的飯盒。而同學們用的都是那種編的口袋,。他們就嘲笑我的飯盒是‘棺材’,，我當時覺得面子上過不去，很自卑,，想有一個跟同學們一樣的飯盒,，卻不能開口向家里要。當然,，現(xiàn)在看來,，還是我的飯盒最先進！”從調(diào)侃里,，我們?nèi)阅芮逦芈牫鰯?shù)十年前那寄人籬下的心酸,。無人關(guān)懷,、忍饑受凍，那漫長的時日深深地刻在小小少年的心里,。

“高中時,，我考上了海南中學，學校每月發(fā)我6元的助學金,，那時候一個月的生活費是8元,，所以我一個月實際是要向?qū)W校交2元伙食費，而每次月中需要回家拿這2元時,，我都是非常不情愿的,。”

逼仄的生活,，讓王蔭槐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學習中,。1956年，他以優(yōu)異的成績被北京大學生物系錄取,?！爱敃r，我報考了三所大學：北京大學,、南開大學,、上海大學。都離江蘇很遠,。我想的就是,，去了，就再也不回來了,。在北大，我一直享受著學校的助學金,，靠著它得以完成了學業(yè),。所以，我一直說,，我是人民培養(yǎng)出來的,。”

專心致志搞研究

由于學制改革,，王蔭槐在北大念了6年,。1962年，他從北大畢業(yè),，被分配到北京市藥研所從事生物監(jiān)測工作,。“老臺胞林明美也是我們單位的,?！彼f。政治掛帥的時段很快到來了，彼時在臺灣的親人還被認為是“海外關(guān)系”,，臺胞的工作,、生活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影響。但是,，即便在政治思潮的沖擊之下,，王蔭槐還是盡可能堅持自己的原則，尤其是在科研上,。

“有一件事,，我印象特別深。那時候我到農(nóng)村檢查大便,，插片檢查蛔蟲卵,。有很多孩子說：‘哎喲，老爺們弄屎多臟啊,?！鞘撬麄儾欢@些事，而我覺得我還挺高興的,，我對他們說：‘你們把大便給我送過來,，我給你們檢查，百分之百都有蟲,?！髞恚幸粋€單位報來一種殺蟲劑叫敵百蟲,，說可以做人的驅(qū)蟲藥,，交給我們做實驗。別人不肯做,，推來推去,，我想，那我來試試看吧,。我自己吃了這個藥,，發(fā)現(xiàn)雖然打下來了成團的蛔蟲，但惡心,、嘔吐等副作用非常明顯,。我后來查書經(jīng)過多方驗證打了報告認為這個東西不能批?？僧敃r我的領(lǐng)導說,，這個東西要批，因為它很便宜,。這個觀點,，我絕對不同意,。便宜也不能用人命開玩笑啊，這種藥物有這么大的毒性怎么能批呢,？這是給牲口打蟲子的,，怎么能給人吃！于是,，我就堅決不批,。他們就來動員我，我也不為所動,。后來,，這件事不了了之，但功勞還是別人的,。那時我就在想,，我做了我應(yīng)該做的事，就心滿意足了,?！?/p>

“有學問的不是在表面飄著的”

“文革”結(jié)束后，王蔭槐申請恢復臺籍,?！暗俏覀儐挝坏念I(lǐng)導不同意。我直接就去問他,，是你不同意還是派出所不同意,？”直到今天，他身上那股“耿直”的氣息仍舊撲面而來,。在臺盟中央委員會原委員陳炳基的幫助下,，1979年，他恢復臺籍的愿望終于實現(xiàn)了,。1981年,，王蔭槐調(diào)入中國醫(yī)學科學院動物所，開始自己的無菌動物研究生涯,。

這一年，他已經(jīng)46歲了,。

然而,，年齡從來不能阻擋他停下腳步。即使是現(xiàn)在,，跟記者講起自己的科研,，他仍然又積極又快樂。

“我給你們講講什么是無菌動物,。動物實驗不是拿耗子就能做的,，現(xiàn)在實驗動物是有標準的,。主要有兩個控制指標，從遺傳角度分為純系動物和非純系動物,。而另一個標準叫悉生標準,。我就是研究悉生動物的?！ぁ褪侵?、了解。悉生是什么意思呢,？動物和人一樣,，體內(nèi)有寄生蟲，你做實驗的時候如果動物體內(nèi)有寄生蟲,，藥物實驗的結(jié)果就不是藥物和動物兩者之間的關(guān)系,，而是藥物與動物還有寄生蟲三者之間的關(guān)系。這樣分析起來就非常困難,，我們做實驗的時候要排除這種情況,，要用沒有某種寄生蟲或沒有某種菌的動物。這就是悉生標準,?！?/p>

看大家聽得似懂非懂，王蔭槐又說：“這個領(lǐng)域可能普通人關(guān)注的不多,，但是,，跟我們的健康是息息相關(guān)的。舉個例子,，普通的雞下的蛋會存在不少病毒,，這也是我們不提倡吃生雞蛋的原因。而無菌動物SP5雞生的蛋,，就沒有其他的病毒,。而用無菌雞蛋進行研究，我們就可以生產(chǎn)出更好的疫苗,。所以說,，無菌動物看起來離生活很遠，但其實是非常有用的基礎(chǔ)科學,?！?/p>

老王隨意地靠了靠，隨口說：“唉,，其實我不喜歡接受采訪,，對我們科研人員來說，這些都是浮在表面上的工作,。憑良心講,，真正有學問的,，不是在表面飄著的。一個科學家,，要是到處剪彩開會,，怎么能安心做學問呢？以前也有人找過我,，希望我能參加,，我都跟他們說，這些不適合我,，我去了什么都不會,。”王蔭槐又調(diào)侃了一句,，“不過,，我還是可以當顧問的。因為我還是有些學問的,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