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，是金庸92歲生日（金庸生于1924年3月10日），眾星齊賀,，祥瑞紛呈。鑒于年年傳出大俠駕鶴西巡的假消息,，真替老爺子高興。

金庸出生的年代,，正是民國年月,，浙江海寧的書香望族，剛剛懂事就日寇西來,，少年流亡,，輾轉(zhuǎn)于南方中國，但學(xué)業(yè)不廢,，弱冠成為報人,，落腳港島，辦《明報》,，寫武俠,，“文治武功”都達(dá)到了文人的巔峰，稱心快意,。對于這些,，已有浩繁文章探討，我所感興趣的,，是金庸所折射的,，一代文化人群落的人生蹤跡圖。

幾年前梁羽生逝世,，金庸曾寫下挽聯(lián)：“同行同事同年大先輩,，亦狂亦俠亦文好朋友。自愧不如者：同年弟金庸敬挽,?！绷河鹕霸诓稍L中說,，“我們的友情是過去的,，盡管不滅。他是國士,，我是隱士,。”梁羽生喜歡李叔同的一句話：“老僧只合山中坐,，國士筵中甚不宜,。”金梁之間，實有瑜亮情結(jié),，也曾留下文人佳話,。

1951年，兩人都是《新晚報》副刊編輯,，梁羽生編輯“天方夜譚”,，金庸則編輯“下午茶座”。工作之余,，兩人或茶酒詩話,，或?qū)牟珰拙帧?chuàng)作武俠小說之后,，梁羽生,、金庸和百劍堂主還曾在《大公報》合辦過一個專欄，叫“三劍樓隨筆”,。百劍堂主去世之后,，梁羽生賦聯(lián)紀(jì)念：“三劍樓見證平坐，亦狂亦俠真名士,；卅年事何堪回首,，能哭能歌邁俗流?！眰?cè)面描述了三個人的文人生活,。

這是報館生涯，金庸還有一些好友,，如黃霑,，如倪匡，如蔡瀾,，每每憶起他們,，我都會忍不住慨嘆，這是怎樣的人中龍鳳啊,。得有怎樣的水土,，多少的歷史，才能讓這樣的人現(xiàn)于世間,。

黃霑生于上世紀(jì)四十年代的廣東,，一九四九年到了香港，他的香港經(jīng)歷我們比較熟悉了,。最傳奇的是倪匡,，他同樣出生在民國，在內(nèi)地還當(dāng)過軍人,、警察,。五十年代到內(nèi)蒙古墾荒,，因冬天拆了一座小橋當(dāng)木柴，被以反革命罪羈押數(shù)月,。他決心逃走,，從內(nèi)蒙古、上海一路到廣州,，然后到香港,，從此一生北望神州。

這是他們那一代的經(jīng)典路線圖,，其實何止這三人,，太多人走了這樣的軌跡。梁羽生,、胡菊人,、余英時、雷震,、殷海光,、李敖、許倬云,、唐德剛,。他們的命運頗有共同之處，像鳥離開民國故土,，從此成為海外游魂,。唐德剛的《五十年代的塵埃》,，巫寧坤的《一滴淚》,，黃霑的“浪奔浪流，萬里江水滔滔永不休”,，金庸的“塞上牛羊空許約”“誰家子弟誰家院”,，許倬云的《萬古江河》《風(fēng)雨江山》，聽聽這些名字,，都深藏著去國之痛,，卻又蘊含對傳統(tǒng)文化之癡。

這種癡,，最集中地體現(xiàn)在武俠小說,。無論金庸還是梁羽生、古龍,，都用武俠小說實現(xiàn)了“寧可無武,，不可無俠”的人生理想，構(gòu)筑了神奇瑰麗的武俠江湖,。同時，以或道家態(tài)度，或儒家精神一起,，構(gòu)成了中國文人的文化人格,。

金庸當(dāng)然是儒家，金庸的人生際遇,，也是一個儒生的真實形象,，他一邊對民主自由有堅定信仰，一邊對強大,、統(tǒng)一,、穩(wěn)定等儒家理念積極提倡，《明報》在香港也曾被批評為“由左而右,，又由右而左,，搖擺不定的機會主義者報紙?！标惼皆f,，千古文人俠客夢，對于金庸,，則可反過來說,，他筆下的武俠人物，多是千古俠客儒生夢,。為國為民,，不僅俠之大者，也是儒生之夢也,。

□潘采夫（專欄作家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