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紅艷醫(yī)生跟病人打交道有她自己的藝術。她跟什么人都能夠談笑風生，無形中化解病人的痛苦,。她勸告一位喝了大酒后來看胃病的病人，治療期間“一滴酒都不能喝”,，這位病人說：“紅酒都不能喝嗎,？”趙紅艷指著床底說：“要不您把家里的好酒都拿來,，擱我這床底下存著,！”人們哈哈大笑,。本報記者 張國攝

　　頑強的發(fā)光體

　　武警后勤學院附屬醫(yī)院醫(yī)生趙紅艷并不是位聽話的病人。她最近一次去給自己的骨關節(jié)拍片已是3年多以前,。

　　她覺得檢查已無必要,。她很清楚那些骨與骨連接的部分發(fā)生了什么：下半生都將與輪椅為伴,。

　　盡管如此,，這位氣場強大、精力旺盛的消化內(nèi)科醫(yī)生,，畫著淡妝,，用酒紅色的染發(fā)膏對付頭上冒出的白發(fā)，每周有5天時間準時出現(xiàn)在診室里,。她是這所規(guī)模龐大的三級甲等醫(yī)院里最繁忙的醫(yī)生之一,，日均接待100多位病人，最高達到180多人。

　　當她坐上那輛日常代步的紅色輪椅,，有些病人以為她是在“玩兒”,，或以為那是掃地機。然而他們面前的這位軍醫(yī)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病號,，附骨之疽的滋味10多年前就跟隨著她,。為她拍片的該院核磁共振科主任袁飛皺著眉頭形容，那真是一種“刻骨”的疼痛,。

　　可她真的不像病人,。同事王佐妤形容，工作中的趙紅艷是會“發(fā)光”的,，跟前幾年比,，她的膚色亮了，眼神也更有光彩,。

　　41歲的趙紅艷自己也承認,，她正處于10多年來最好的時光。幾年前的她比現(xiàn)在顯老,，曾有病人讓孩子喊她“奶奶”,。

　　如今，她確信自己已經(jīng)走出人生的低谷,。那不僅是個人的災難,，也是全民的噩夢——她30歲那年，非典型性肺炎疫情暴發(fā),，她所在的醫(yī)院收治了天津市第一例確診病人,。在自告奮勇把一個病人送往集中救治區(qū)之后，她不幸感染了病毒,，踏入了至今心有余悸的死亡之門,。她以為“再也出不來了”。

　　慶幸的是,，她在兩個月后病愈出院,。懷著新生的喜悅，她和丈夫吃遍了家門口所能找到的好飯館,。然而壞消息又在4個月內(nèi)接踵而至,。非典時用來保命的激素在她身上造成了后遺癥：雙肩、雙膝,、雙股骨頭六大關節(jié)全部壞死,。

　　這被稱為“不死的癌癥”。不少染過非典的醫(yī)護人員出現(xiàn)了此類癥狀,。袁飛打比方說,，股骨頭塌了,，相當于支撐身體的“軸承”壞了。

　　對趙紅艷來說,，那是一段最灰暗的日子,。她在此后約三年內(nèi)四處求醫(yī)問藥。她扎過“針刀”,，十幾厘米長的針刀扎進骨頭,，“每去一次就像上戰(zhàn)場”。

　　在北京一家大醫(yī)院,，醫(yī)生對著她的片子問：“這人呢,？給我抬過來。”

　　趙紅艷回憶,，自己連非典時期都幾乎沒哭過,，那時卻經(jīng)常痛哭。她蓬頭垢面,，對最親近的人發(fā)火,，像祥林嫂一樣嘮叨。“每天就是想‘我怎么活’,。”她不是沒想過自殺,，安眠藥都準備停當。

　　時任政治協(xié)理員的醫(yī)院副院長韓慧娟氣憤地“罵”過她：“你可以去死,！你想過你的家人嗎,？想過你兩歲的女兒嗎？”怕她想不開,，韓慧娟保持電話全天候開機,。

　　2006年，趙紅艷決定恢復工作,。她不愿意成為“廢人”,，不甘心“天天曬太陽”，也不想讓自己的不良情緒繼續(xù)傳染家人,。雖然有朋友勸她,，即使不再工作，也會被“養(yǎng)起來”,。

　　“身體殘疾了,，人生不能殘缺。”她說,。

　　起初她拄著雙拐出現(xiàn)在診室,，而這也經(jīng)過了不為人知的思想斗爭,。她害怕別人看到身體的殘缺,。久坐后需要起立,，她還要在病人面前假裝“自言自語”腿坐麻了，才好意思扶著桌子搖晃著站起來,。

　　在上班路上她摔過多次,。一條原以為完全可以邁過的小溝，讓她花了20多分鐘,、“滿臉是淚”地爬上來,。

　　由于雙臂疼痛難忍，她最后丟掉拐杖,，坐上了輪椅,。她悄悄花錢請科里的護工幫忙推輪椅，懷著一種“精神勝利法”：一般人不會注意到她,，“反正人們以為我是病人”,。

　　袁飛說，多年來自己腦海里留有一幅畫面：雨天,，趙紅艷早早倚在樓洞里,，等待護工來接，那么無助,，還那么堅決,。

　　有一回趙紅艷坐著輪椅剛出電梯，就聽到身后人們議論“這是個殘疾人”,。她很受刺激,，在同事面前嚎啕大哭：“我就殘了嗎？”

　　此事之后,，袁飛發(fā)現(xiàn),，趙紅艷有段時間常穿軍裝，也許為了證明自己“是個戰(zhàn)士”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