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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西調”流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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廣義的“西調”指西北樂曲唱調,,在民歌,、俗曲,、曲藝,、戲曲里各有不同的類別,、含義與文本,。狹義的“西調”指清代前期京,、津,、直,、魯、蘇,、贛等地傳唱的一種通俗歌曲,是以晉陜小調與俗曲,、其他散曲與戲曲“摘唱”為基礎,吸收,、融匯了文人的創(chuàng)作精華,,逐漸發(fā)展而成的一種帶有樂器伴奏、主要由“優(yōu)童”“像姑”表演的藝術,?!拔髡{”的個別篇章啟于宋元,絕大多數(shù)則始于明,、盛于清,。明清西北外來人群流寓與“西調”流變關系密切。
經(jīng)過五代,、宋,、元461年,西北多數(shù)地方成了邊塞要地,。明初分封藩王,宣化,、大同,、太原、潞州,、西安,、蘭州,、銀川等地皆駐有皇子,,建有藩國,。自茲以來之山陜,攜親帶舊,、前來就任之外省官員通前徹后,,攜妻帶孥、身投荒遠之罪臣流官也絡繹不絕,。明代于之遍設衛(wèi)所,,邊兵多戴罪之身、謫戍之人,。針對北元與西番入侵發(fā)生的大型戰(zhàn)役有9次,。清代針對韃靼等發(fā)生的大型戰(zhàn)役有12次,。戰(zhàn)爭間歇是屯田?!懊鞔吞锉樘煜?,九邊為多。而九邊屯田,,又以西北為最,。”(顧炎武《天下郡國利病書·砥齋集》)九邊屯田先盛后衰,,此斷彼續(xù),,終至明末。嘉靖年間,,大同率先繁榮起來,。清代屯田有兵屯、旗屯,、回屯,、遣屯,、民屯等。前期,,隨著權貴“圈地”愈演愈烈,,內地大批農(nóng)民遠赴新疆,。康熙年間,,“口外”山東人達數(shù)十萬,。雍正年間,大通,、布隆吉爾等處為魯,、直、晉,、豫軍罪人犯墾荒之處,。乾嘉年間,新疆腹地墾荒之人最多:一種是政府強行遷來,,如明初齊,、晉、燕,、趙,、周、楚,、吳,、越之民多徙關中,南京珠絲巷人遷往甘,、青,;另一種是民眾被迫遷來,如豫,、魯,、川、贛,、徽之民多遷漢中,、安康。同期,,一些地方的商業(yè)也在跟進,。就連戰(zhàn)亂期間,天津楊柳青三千小商販也能“趕大營”,,在西域形成“津商五百戶”“伊寧漢人街”“迪化八大家”等,。由此看來,,太平年間官員赴任、罪臣貶謫,、軍隊調防、移民屯墾,、商旅往來,,亂世年間水旱蟲災、臣僚叛亂,、敵寇侵略,、民族起義、農(nóng)民動亂而引起的人群流寓,,加之文人游歷,、僧道傳經(jīng)、遠婚遠嫁,、探親訪友等人口流動,,必然帶動大量外地兵丁將領、仕宦幕僚,、家眷仆役,、農(nóng)民工匠、商賈腳戶,、優(yōu)伶乞丐等陸續(xù)來到西北,。
明清外來人群源源不斷地來到西北,自然帶來了外地樂曲唱調,;但這些作品多數(shù)未被西北人接受,,最終人散曲終,譬如昆曲,。明代俗曲演唱風潮始于宣德年間的中原,,之后向南推進。李開先的《〈張小山小令〉后序》云:“洪武初,,親王之國,,必以詞曲一千七百本賜之?!闭勥w的《國榷》卷十二云:“建文四年補賜諸王樂戶,。”又使得不少外籍樂戶流入西北藩國,。沈德潛的《萬歷野獲編·卷二十四·畿輔·口外四絕》云:大同府“所蓄樂戶較他藩多數(shù)倍,,今以漸衰落,在花籍者尚二千人,,歌舞管弦,,晝夜不絕,,今京師城內外不隸三院者,大抵皆大同籍中溢出流寓,,宋所謂路岐散樂者是也”,。明代常將元蒙舊臣、罪犯妻女,、鬻妻賣子者沒為“樂戶”——以樂舞為業(yè)的賤民,,承值于王府、官府,、軍旅——“營戶”或“營妓”,。“靖難之役”后,,建文遺臣與反抗者之家屬皆被編為樂籍,,發(fā)往山西,永執(zhí)賤業(yè),;之后,,連張居正、左良玉等忠良之后裔亦遭此厄運,,雍正年間始罷,。明末陳子龍的《云中邊詞》云:“大同女兒顏如花,十五學得箏琵琶,。莫向中宵彈一曲,,清霜明月盡思家?!鼻宕捌?,京師出現(xiàn)了以表演俗曲為主的演藝團體——“檔子”,專唱“檔曲”(又名“檔調”或“蕩調”),,不久風行于西北城鎮(zhèn),。清代葉澧的《甘肅竹枝詞》云:“烏魯木齊葉爾羌,伊犁各路重提防,。將軍都統(tǒng)同參贊,,辦事多由檔子房?!薄吧}鬻飯小生涯,,百廟耕耘便養(yǎng)家。恨煞貧兒多賣女,,學成歌曲抱琵琶,。”恭釗的《湟中竹枝詞》云:“亦有名優(yōu)說擅場,,清歌一曲唱伊涼,。當筵競學邯鄲步,,魑魅無端作艷妝?!蓖蹯愕摹短m州竹枝詞》云:“十五女兒未破瓜,,嬌羞不肯抱琵琶。當筵一曲連環(huán)扣,,賺取金錢養(yǎng)阿耶,。”崔旭的《太原雜詠》云:“風流幾輩泥歌郎,,也算梨園弟子行??上撇湃菀桌?,公然錦瑟比人長?!爆F(xiàn)今離石彈唱,、西府曲子、榆林小曲,、寧夏小曲,、蘭州小曲、隴中小曲,、河西小曲,、青海平弦與越弦乃至西北皮影戲、眉戶戲,、二人臺,、曲子戲等,都是先源于當?shù)孛耖g小調,,后躍升為俗曲,,接著躍升為曲藝,繼而躍升為民間小戲,,無不受到明清俗曲的濃重影響,。首先,已傳外地且發(fā)生改變的西北音樂文學被帶了回來,,譬如山西民歌里的“老西調”與“西調”,、西府曲子里的“西調”,皆為昔日廣義“西調”東傳后,,進入了昆曲等,,然后“返輸”回來的。其次,,一些外地藝術植根西北,,譬如《蘇州請客》《揚州觀燈》《對花》《織手巾》《繡香袋》《小寡婦上墳》等民間小調,。俗曲亦是如此,舉凡西北的“揚州歌”“桐城歌”“下荊州”“傍妝臺”“醉太平”“集賢賓”“紗窗外”“畫扇面”“滿江紅”“九連環(huán)”“鮮花調”“繡荷包”“四大景”“黃鸝調”“馬頭調”“岔曲”等,,無不是明清外地人帶來的,。個別外地俗曲“西北化”后,又傳向外地,。明末清初,,海鹽與池州等地的“兩頭忙”傳到關中,成了“陜西調”《閨女思嫁》,;后來衍為曲藝《閨艷秦聲》,,傳到浙江、湖廣,、東南,、金陵、京師,。之后東傳山東,,變成傳為蒲松齡的俚曲《琴瑟樂》。再如冀,、魯,、京、津的曲藝“鼓子詞”,,由滿族帶進甘肅,,成了“蘭州鼓子詞”。還如鄂,、贛,、徽等地的花鼓戲,也在晉南,、陜南與關中留存下來,。復次,一些外來藝術元素日積月累地改變著西北音樂文學的品種,、流布與格局,,促其發(fā)展。明代后期江西弋陽腔與陜西民間音樂融為秦腔,,又名“昆梆”,,元明以來江南俗曲、散曲哺育了河州“花兒”的萌芽與成長,。當然,,融入西北的外地人也參與到各種“西調”的演繹里,后來回歸家鄉(xiāng),也有于原籍地與流寓地之間反復來去者,,如藩王復命,,京官外派、臣僚外調,、罪臣釋放,、官宦還鄉(xiāng)、將士解甲,,又將“西調”帶到外地,。雍正年間,無名氏之戲曲《西廂記怡情新曲》里含有大量“西調”,,正是成于新疆“絢彩壘”,,之后被帶回京城的。
一種藝術也好,,一地藝術也罷,,能夠生生不息地傳承下來,最為重要的原因,,就是不斷吸收持續(xù)進入的外來藝術,做出適合本土民眾所需之改變,。而改變面貌的大與小,,源之于吸收成分的多與少——最終既得力于外來文化與當?shù)匚幕南嘟潭龋驳昧τ谕鈦砣巳号c當?shù)厝巳旱南嘟潭?,還得力于外來藝術的經(jīng)典程度與先進程度,,更得力于外來人口流入本土的密集程度與時間長短。民眾流寓才是世界上持續(xù)時間最久,、涉及地域最廣,、群體規(guī)模不等、最為復雜多變的人口流寓現(xiàn)象,,從根本上決定了某時某地特有的藝術風貌及其變化趨勢,。
(作者:李雄飛,系信陽學院特聘教授)
編輯:楊嵐
關鍵詞:西調 西北 俗曲 藝術 云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