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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孩騎“鬼火”摩托挑戰(zhàn)交警 多為留守少年博關注

2019年10月15日 07:53 | 作者:解蕾 | 來源:新京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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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馬鎮(zhèn)上的“鬼火”少年

白馬鎮(zhèn)是“鬼火”猖獗的地帶。

入夜之后,一陣風“嗖”的一下從稻田邊閃過,,少年們又開始飆車了,。

他們頂著蘑菇頭,,穿著緊身褲,腳踩一雙拖鞋,,猛轟油門,、發(fā)出巨響。車子叫鬼火,,一種踏板摩托車,,裝上彩色LED燈,能在夜里發(fā)出鬼火一樣的光,。

少年們“炸街”之時,,不遠處的公路入口閃爍著警燈。一個哆嗦,,他們把手縮了回來,,緊緊抓住摩托車把,剎車,、減速,、掉頭,逃之夭夭,。沒剎住的車沖過去被交警攔下,,登記檢查。年齡一欄,,幾乎都是未滿十八歲,。

白馬鎮(zhèn)地處廣西北流東北角,與廣東省交界,。少年們騎著鬼火跑十幾分鐘,,過了橋就是廣東,超出廣西交警管轄范疇,,需要上報申請,,折騰上一個多鐘頭,鬼火少年早就跑得不知所蹤,。

據白馬中隊交警介紹,,這種車屬于非法改裝的機動車,玩鬼火的小孩年齡大多在十歲到十八歲之間,,沒有駕駛證,,也沒法給機動車上牌照,嚴重影響了道路安全,。近段時間,,北流交警開展了“霹靂行動”,整治嚴重交通違法行為,,鬼火也成為主要目標,。

無視法律的少年

今年3月,,廣西北流交警發(fā)布了一則消息:一名少年駕駛貼有白色小丑圖案、裝有五個彩色尾翼的“鬼火”摩托車玩特技,、飆車,、追逐炫酷,并將視頻上傳網絡,,配文要“挑戰(zhàn)全白馬交警”,。該少年“挑釁”警方的行為引起交警注意,隨后被警方控制,。

新聞在網絡上引起熱議,,評論一致將矛頭對準少年:“油門一響,爹媽白養(yǎng)”“在作死的道路上,,從未停止過開拓創(chuàng)新的腳步”……網友指責他們無視法律,,是不良少年。

這個輿論口中的不良少年名叫阿弟,,今年16歲,,小學畢業(yè)后就輟學了,兩年前開始在鎮(zhèn)上一家奶茶店打工,。留著小鎮(zhèn)上最流行的蘑菇頭,,面色蠟黃,看起來有些營養(yǎng)不良,,左腿是褪色的文身貼,,腳上蹬著一雙比腳掌大很多的拖鞋,,走起路來左搖右擺,,瘦瘦小小的身子在衣服里面直晃蕩,從后背領口處隱約露出來幾處結痂的傷疤,。

那天被帶到派出所,,交警說:“你要是把這些尾翼拆了我們也就不抓你了,明知道我們要抓你,,還裝這些東西,。”

“我就是為了蹭個熱度,?!卑⒌艿幕貞尳痪行┥鷼狻?/p>

由于未成年,,口頭教育后,,阿弟在派出所里打掃了一下午衛(wèi)生就被放出來了。車沒能和他一起出來,,被扣押在派出所的院子里,。

阿弟的這輛“鬼火”被網友叫做網紅車,,白馬鎮(zhèn)的人都認得。為了增強行駛的馬力,,他改裝了機頭和排氣管,,又從網上買了鬼臉貼紙貼在車前鼻翼的地方,在車座后方裝了五個卡通圖案的尾翼,,他覺得這樣特別酷炫,。

以前阿弟開這輛鬼火出街的時候,街上每個人都在看他,,還有不少路人拿手機追著拍,。

“街上的鬼火大多長得一樣,我不想和他們一樣,,我就要獨一無二,,我要讓別人模仿我?!卑⒌苷f,。

雖然阿弟沒有出過交通事故,但他對玩鬼火可能造成的安全隱患并沒有意識,。他說,,“其實我也沒想真挑戰(zhàn)他們,就是看到網上有挑戰(zhàn)云南交警的視頻,,覺得好玩,,也想試試?!?/p>

在網紅車被沒收后的一周,,阿弟又買了一輛新鬼火,是他分期付款買的,,在奶茶店打工的大部分工資都用來還貸款,,每個月一千,三個月還清,。這輛車起初也裝了尾翼,,但最終妥協(xié)了,把車上所有的裝飾拆得干干凈凈?,F在車身上只剩下哆啦A夢的貼紙,。

阿弟一直都是獨來獨往,沒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什么,,提起他時就說,,“哦,那個挑戰(zhàn)白馬交警的小孩”,。

唯一的禮物

有了新車后,,阿弟還是會去探望他的網紅車,。經過一片施工的高地,站在臺子上往下望,,派出所的情況一覽無余,。

阿弟的車,和其他幾輛摩托一起停在樹蔭下,。車頭的白色面具正好面向自己,,五彩的尾翼還在車尾高高挺立。

“就想看看它顏色有沒有變,。沒想到過了這么久,,它還是那么鮮艷,挺開心的,。它在里面待得好就行了,。”

“其實,,剛才一沖動,,真想直接一只手把它抓出來,”阿弟伸出手,,猛地一抓,,“我也不是怕交警,就是怕他們指著我說,,你看這就是那個要挑戰(zhàn)我們的小孩,,我不好意思見他們。其實我不恨他們,,現在后悔了,。”

阿弟還說,,“那臺車是我爸送給我唯一的禮物,,也是我最寶貴的物件,?!?/p>

兩年前,看到朋友在玩鬼火,,阿弟也想買一輛,。爸爸和二嬸不同意,他就和爸爸大吵了一架,,哭了整整三天,。后來爸爸出去打工,他也不抱希望了,。

一個月后,,爸爸回來了,。

“2017年1月25日”,阿弟一個字一個字念出這個日子,,“他塞給我三千塊錢,,是他一個月的工錢,剛好夠買一輛鬼火,?!?/p>

“有些意外。原來我那次哭,,他應該是沒有忘記,,放在了心上?!卑⒌苷f,。

阿弟給鬼火取了個名字——白雪公主,因為她通體潔白,。為了供養(yǎng)白雪公主,,阿弟幾乎花掉自己所有的錢。

車子出問題的時候,,阿弟就會問:“小白你怎么了,?”他不開心的時候,也會摸著小白的車頭,。

為了小白,,阿弟拒絕過網上女生的表白。他覺得如果有了女朋友,,就不能好好地愛小白,。

2019年3月2日,阿弟和小白一起進了派出所,。

出來后,,之前還裝得不可一世的阿弟哭了出來。他一路沖回家,。

回到小屋子,,阿弟打開手機放歌,歌里唱道,,“好想再愛你,,可是你已不在,想著你的臉,,淚水模糊了雙眼,,好恨我自己沒有把你留下來。”

“初聽不知曲中意,,再聽已是曲中人,。”阿弟說,,這首《走后的思念》他聽過很多遍都無感,,但那一夜,循環(huán)著這首歌,,他埋在被子里整整哭了一夜,。

“從小到大,我沒有為任何人流過一滴眼淚,,就為那臺車流過,。那臺鬼火代替了所有人在陪伴我,以前有那臺車的時候,,我不會和任何人玩,,只和那臺車玩。那兩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兩年,?!?/p>

出走的母親

阿弟曾經是個留守兒童,爸爸在他很小的時候,,就去百色打工了,,每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回來一次。五六歲時,,媽媽和爺爺發(fā)生了爭執(zhí),,大吵一架之后也離開了家。阿弟和弟弟一起跟著二嬸生活,。

弟弟身體不太好,,阿弟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,爸爸回家?guī)ё吡说艿?,留下阿弟一個人,。他有些嫉妒,但從沒問過爸爸為什么只帶走了弟弟,。

2013年,,離家很久的媽媽回來了,想帶走阿弟,,“跟我走吧,,留在這村子里有什么意思?!?/p>

阿弟想跟媽媽一起走,自打母親離開后,阿弟一直很想念她,。

兩人踏上大巴時,,爸爸從遠處沖了過來,把阿弟從車上生生拽了下來,。阿弟號啕大哭,,看著大巴越走越遠。

二嬸安慰他說,,媽媽還會再回來的,。但那次之后,阿弟再也沒見過媽媽,。

印象中媽媽打過兩次電話,,一次叫阿弟跟自己走,阿弟說“我不是你帶大的,,是嬸嬸帶大的,。”另一次她打電話說自己永遠不會再回來了,。

提起媽媽,,阿弟說,“我不恨她,,我已經把她忘了,。”

小學時,,他成績很好,,還喜歡畫畫,作品在學校里得了第一名,。老房子的墻上貼滿了他以前的畫,,憤怒的小鳥、盤旋飛舞的龍,、動漫里的怪獸,。唯獨有一幅畫和其他的不太一樣,畫著一個小院子,,一棵大樹,,還有一條回家的路。

上了六年級,,阿弟迷上了游戲,,穿越火線、王者榮耀,,畫筆再沒有拿起,。游戲成為了他打發(fā)無聊,、填補空虛的新方式,成績也因此一落千丈,。小學畢業(yè)后他就在家里玩了三四年游戲,,二嬸叫他去讀書他也不去??粗问趾瞄e成天打游戲,,二嬸就叫他去上班。

阿弟常常去白馬鎮(zhèn)中心的奶茶店喝糖水,,老板娘看他總來,,就問他怎么不去上學。他很小聲地說了一句,,“我很久沒去了,,都在外面打工?!?/p>

老板娘把14歲的阿弟留了下來,,把他當弟弟?!霸谖疫@里至少不會餓著他,。”

奶茶店的工作還算清閑,,每天中午十二點開始上班,,五點半到七點半休息,直到十一二點收工,。鎮(zhèn)子不大,,客人也不多,除去工作的時間,,阿弟就玩手機,,刷刷短視頻,大部分的時間依舊無聊,。

“從小失去的太多了”

兩年前因為買鬼火的事,,阿弟沖二嬸吼:“你不用管我,你管不了我,?!?/p>

“我能怎么辦,想管他,,又不是親媽,。不管吧,我心里又難受,。哪個不心疼他,,可說起來也怪氣人,。”二嬸無奈,,也不知道該怎么辦,。

大吵一架之后,,阿弟搬出了二嬸家,,住到了幾公里外的老房子里,每天只有吃晚飯的時候才去二嬸家,。兩年過去了,,他還是不怎么和二嬸說話,但他會小心翼翼地觀察二嬸的一舉一動,,二嬸高興了,,他也抿著嘴偷樂。

阿弟吃完一小碗米飯,,打了個飽嗝,,準備把碗拿去水池洗。

“把那個盆里的肉都吃了,?!眰鱽砹硕鸬穆曇簦谠鹤永镉盟茏記_地,。

阿弟又拿起筷子,,把肉全部撥到碗里。

“其實想說句對不起,,但也不知道怎么開口,。”阿弟低著頭,,囫圇吞下碗里的肉塊,。

晚上睡覺回老房子。廚房和幾間屋子都廢棄很久了,,木頭裂了縫,,僅有的幾件老家具上落滿了土,院子里也沒人打掃,。

阿弟住的那間不到五平米,,木頭門嘎吱作響,里頭放著一張木頭床,,床板上就鋪著一層塑料膜,,薄膜上堆放著一個枕頭,還有一床被單,,床的四角掛著有些發(fā)黑的白色蚊帳,。地上堆滿了電線,,無從下腳,勉強能塞下兩個人,。

屋里還有幾臺壞了的DVD,,幾摞老唱片,阿弟說都是爸爸以前聽的,。衣柜柜門上貼了幾張老照片,,有嫁到香港去的姑姑,早年去世的爺爺奶奶,,還有兩張爸爸年輕時候的照片,。唯獨不見媽媽的照片。

阿弟指著和弟弟的那張合影說,,“她就是在我那么大的時候離開的,。”

從小到大,,阿弟只過過一次生日,,四歲生日,是姑姑給他過的?,F在,,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的生日是哪天,只知道是在九月,。

爸爸每年就回來一兩次,,每次一回來就會去奶茶店看阿弟。阿弟把自己煮好的奶茶端給他喝,,兩個人也不怎么說話,。通常都是第一天回來,過幾天就要走,,父子兩人相處的時間并不多,,甚至有些冷淡,走的時候爸爸都會給阿弟留下一筆錢,。阿弟現在自己能掙錢了,,不想用爸爸的錢,就還給他,,爸爸不要,,他就拿了三百塊。

“每次他回來的時候我就嫌他煩,,嫌他啰嗦,,但他走的時候又突然很想他?!毕氚职值臅r候,,阿弟都會開著小白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,,坐在那里靜靜地呆著。

爸爸不太會用手機,,就打過幾次電話,,“他叫我按時吃飯,不要去跟別人玩,。我問他幾時回來,,他說過年?!?/p>

小白進去后,,阿弟分期付款買了第二臺車,,用的是自己的工資,,他不想讓爸爸發(fā)現那臺車沒了。

“我還是想念以前那臺,,這臺也可以改裝成小白的樣子,,但是沒有靈魂了,”阿弟嘆了一口氣,,又把頭側向一邊,,“從小失去的太多了,從來都沒有幸福過,。我沒什么喜歡的東西,,就喜歡那臺鬼火?!?/p>

“鬼火”朋友圈

2016年,,白馬鎮(zhèn)開始興起鬼火之風,阿弟就是從那時開始接觸鬼火的,。

他不愛講話,,也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玩車。每天夜里,,他像獨行俠一樣穿梭在白馬鎮(zhèn)周邊的小路上,。

阿弟覺得這里沒人懂他,除了兩個以前的朋友,,他們已經去廣東打工了,。

白馬是第三個。

白馬今年23歲,,身子比阿弟要壯實很多,,染藍的頭發(fā)如今褪成銀白色。他穿著一雙拖鞋,,走路帶風,,頗有老大的氣勢,。只要他一召喚,身后總能跟來一幫十幾歲的孩子,。

鎮(zhèn)上的人都叫他白馬小子,,提起這個名號,白馬鎮(zhèn)的鬼火圈幾乎無人不曉,。

白馬小子是鎮(zhèn)上第一個騎鬼火的人,,和玩外觀的阿弟不一樣,白馬是玩特技,。

翹頭,、翹尾、燒胎漂移,、平衡動作,,白馬全都會,這些特技都是在他那輛粉紅色鬼火上完成的,。剛買來的時候車是白色,,他自己染成了粉紅色。為了玩特技,,他對發(fā)動機,、剎車和減震裝置也做了改裝,改裝之后動力大大增強,。

“我要做最牛的鬼火英雄,。”白馬放話,。

白馬高中畢業(yè)之后輟學,,去廣東打工,在媽媽工作的摩托車零部件工廠做車間工人,,2017年5月買了一輛貨車,,去幫人送貨,東莞,、廣州,、深圳都跑遍了。好的時候白馬一個月也能賺一萬多,,但是賺了錢也不開心,。后來他白天開車送貨,晚上就去玩鬼火打發(fā)寂寞,。

去年五月,,厭倦了在外漂泊,白馬回到了鎮(zhèn)上,在一家車行里做起了銷售摩托車的生意,,買來二手車進行改裝,。鎮(zhèn)上大部分少年的鬼火都出自白馬之手,他教少年們特技,、帶他們去玩,、免費修車換配件,還會幫他們出油錢,、經常請大家吃飯,。說起白馬,大家都覺得是“老大”,、“特別仗義”,。

“在這腳踏兩廣的地方,方圓一百公里內,,玩起摩托車特技,,白馬說第二,沒人敢說第一,?!卑遵R身后一個額頭上文著一只眼睛的孩子說。大家叫他“二郎神”,。二郎神今年16歲,這個月剛從東莞打工回來,,瘦瘦小小的,,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廚師,事實上他初中畢業(yè)就去了東莞做學徒,,現在每個月賺三千左右,。早就聽說白馬小子玩車厲害,這次回來就跟著他一起玩特技,。

山上廢棄的鐵爐廟是他們的秘密基地,,少年們騎摩托十幾分鐘就到了,地圖顯示這里已經進入廣東茂名境內,。廟前有片開闊的水泥地,,是剛剛鋪好的。

幾個人常常結隊來這里玩車,。白馬帶著徒弟練習特技,,繞著水泥地轉圈騎,一會翹起車頭,,一會翹起車尾,,伸腿,跪立,,站在車上騎,,各種五花八門的招數輪番上演,。

阿弟不屬于這個圈子?!捌鋵嵨乙苍囘^翹頭,,但害怕受傷。我不想和他們一大群人一起玩,?!?/p>

白馬是個例外,阿弟喜歡和白馬在一起,,“他說他其實有點羨慕我,,14歲就出來打工,他19歲才開始,,覺得我很厲害,。他說‘別人都說你是社會仔,可我覺得你不是,?!瘡膩矶紱]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”,阿弟有些害羞,,“不知道怎么說,,就是很感動?!?/p>

出去的和留下的

周六午后,,平日里冷清的白馬鎮(zhèn)突然熱鬧起來。

阿弟奶茶店門口的那條街是集市,,賣螺螄粉的,、賣糖水的、賣火龍果的,,好幾個攤位前面都站著小孩在幫忙,。一家小吃鋪對面的墻上掛著一個十分醒目的紅色橫幅,黃色大字寫著“熱烈祝賀白馬XXX祠堂二十八世裔孫XXX考上北京大學”,。三五成群的少年騎著鬼火從橫幅下飄過,。

白馬鎮(zhèn)的農村人口比例約80%以上,村里有很多家庭擁有三個以上的子女,。其中,,留守兒童的比例高達70%。父母在外打工,,人均月收入三千元支撐著整個家庭,。孩子由爺爺奶奶撫養(yǎng),平時就種種田,養(yǎng)養(yǎng)雞,,維持簡單日常生活,。

白馬鎮(zhèn)僅有一所初中,相隔不遠的大倫鎮(zhèn)也有一所中學,,都沒有設立高中,。學校是半封閉制。

但規(guī)定對這類留守兒童來說,,形同虛設,。大倫中學負責學校紀律的李老師說,上學期一名叫阿進的同學整整一學期都沒來學校,,他們找過好幾次家長,,但阿進父母不配合學校,還說是學校沒有管理好,。有一次阿進打架打碎了東西,,老師叫來阿進爸爸,協(xié)商賠償,。

“我不管他,,我的錢不給他用?!卑⑦M爸爸回答,。

“這件事很嚴重了,家長不配合我們就只能送派出所了,?!?/p>

“你們送就送吧?!卑⑦M爸爸說。

阿進和爸爸爭吵了起來,,喊了一句“我再也不來學校了,!”就跑出了辦公室。

阿進的經歷和阿弟相似,,很小的時候,,父母就去深圳打工了,留下阿進和哥哥姐姐跟著爺爺奶奶生活,。在他印象里,,父親總是喝得醉醺醺的,回家就罵人,。每次爸爸醉酒,,阿進都很害怕,怕爸爸會打他。他心里默念爸爸趕快去打工,。

去年四月,,父母離婚了,阿進選擇了媽媽,。

以前爸爸不在,,他很開心。但這次爸爸離開,,他很難受,,“不一樣了,家里少了一個人,。是我上學太調皮了,,他們每次吵架都是因為我”。

阿進再也沒有見過爸爸,,他不知道爸爸在哪,,電話號碼也變了。他后悔了,,他現在寧愿每天被爸爸罵,,也不想父母離婚。

二十歲出頭的羅老師從師范學校一畢業(yè)就接手了阿進的班,。面對這個“混世魔王”,,羅老師沒少操心,爺爺奶奶年紀大了,,管不了阿進,。她試著去和阿進談心,但他就是咬緊牙關一個字也不說,。

自打開始玩鬼火之后,,阿進和哥哥姐姐爺爺奶奶的關系都變得疏遠,每天只能和媽媽打電話說說話,?!疤貏e孤獨,醒來一個人也沒有,?!?/p>

這樣的學生在學校也不是個例,羅老師說,,這種問題少年要么是父母出去打工,,由老人照顧,管教不當,,要么是家庭離異,,小孩心理有問題,。

在白馬鎮(zhèn),到處都插滿了“國家興旺靠教育,,農民致富靠讀書”的標語,。但白馬鎮(zhèn)大多數孩子在初中畢業(yè)后就輟學打工,玩鬼火成為他們排解無聊的唯一出口,。

二郎神五歲時,,爸爸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出車禍去世了。那一夜雨下得很大,,他記得自己一直哭一直哭,。后來,家里就靠媽媽一個人支撐,。

讀到初中畢業(yè),,他不想再念了,當時姐姐在上高中,,學費很貴,,自己成績又不好,姐姐從初中到高中都是重點班,。他知道家里經濟困難,,就主動說要去打工。現在他每月寄3000塊給家里,,用來支付姐姐上高三的學費和補貼家用,。

同去打工的還有六七個同學,也是因為家境不好,。在廣東打工的日子很辛苦,,做錯事經常會被師父罵,遇到不順心的事他也不會跟媽媽說,,就一個人坐在那兒抽煙,。

“孤獨啊,一個人總是要學會面對那些的,?!睙o聊的時候,他就去玩鬼火,。

他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賺錢,賺錢給家里人用,,給姐姐讀書,,一直供到姐姐大學畢業(yè)。

“其實這些騎鬼火的小孩和別的坑蒙拐騙的問題少年,,我們一眼就能看出來,。這些鬼火少年,,你抓他們的時候,他們有的還想哭,,是很無助的,,他們大部分都是留守兒童,在十三到十七歲之間,。有的是家里沒人管,,也不去學校,有的是家里窮,,別人看不起,,他們就會騎鬼火來發(fā)泄。當然也有些很囂張的,,就是跟社會上的人混久了,。”一位在白馬鎮(zhèn)工作了10多年的交警說,,“每次帶回來這些小孩,,我們心里也不好受。年紀小小的,,就在外面混,,沒人管教?!?/p>

他們剛抓到阿弟的時候也有試著聯系過他的父母,,但父母都不在,是村委會把他領走的,。從村委會那里,,他們大概了解了阿弟的家庭情況。他說,,面對這些小孩,,有時候也很無奈,農村不比大城市,,交通不便,,公交車都沒有,小孩子十幾歲騎摩托上路是很常見的現象,。但鬼火造成安全隱患,,必須得嚴加整治。

晚上十一點多,,交警大隊收工,,這一天又抓了幾臺鬼火。阿弟下班后走出奶茶店,,沿著一條黑巷子走了十幾分鐘,,從一個角落里小心翼翼騎出他的車,,環(huán)顧四周,確保安全,。

白馬鎮(zhèn)的夜闃寂無聲,。

回老房子的小路沒有燈,也沒什么人,,只有兩邊稻田嘩啦嘩啦作響,。阿弟打開車載藍牙,田馥甄的聲音從音響里傳出,,“夜長夢還多,,你就不要想起我,到時候你就知道,,有多痛,。當時那些快樂多難得美好……”

阿弟覺得這首歌像是小白唱給自己聽的。眼淚從他的眼角里流了出來,,很快又被風吹干,。

記者 解蕾


編輯:張佳琪

關鍵詞:阿弟 鬼火 白馬 爸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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