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軾《枯木怪石圖》

近日,，流失日本80余年的蘇軾名作《枯木怪石圖》亮相拍場,，起拍價高達4.5億港幣。

蘇軾傳世的繪畫作品少之又少,，只有現(xiàn)存中國美術館的《瀟湘竹石圖》和此次現(xiàn)身的《枯木怪石圖》,。這兩幅畫正是文人畫家皆喜歡的沒有常形的題材,。既無常形，也就不易被形所困,，更避開了文人畫技缺乏的弱點,。畫的亮點不在形似，那作品要表現(xiàn)什么呢,？蘇軾提出了“常理”一說,。

“常理”的“理”既是畫中物象的自然規(guī)律，又是文人的畫理與畫法,，更重要的是畫外的功夫與修養(yǎng),。明代文人畫家董其昌說過,，學畫需讀萬卷書、行萬里路,，方能胸襟開闊,，見識深遠。將學養(yǎng),、氣質(zhì),、品格、情趣納入作品,，這樣畫的意境就自然提高了,。

蘇軾的好友米芾及其子米友仁筆下的水墨云山是表現(xiàn)常理與常形的絕佳實例。米氏云山將無常形的江南煙云表現(xiàn)得淋漓且神妙,，得力于能將煙云湖山的變化常理了然于胸,，又能自由駕馭筆墨的濃淡干濕，將造化的生氣凝聚在水墨畫理之間,，進入自由的藝術境界,。拋開常形的束縛，進行自由的表達,，是宋以來文人畫家的夢想,。蘇軾、米芾的大膽和富有想象力的藝術實踐將形而下的模仿轉(zhuǎn)換成了“意似便已”的個性創(chuàng)造,，“師造化”已不是繪畫的全部,，“師心源”的歷程由此開始了。

自魏晉始,，人物畫的作用主要是成人倫,、助教化，后來出現(xiàn)的花鳥,、山水畫作品則多為鋪陳裝飾之用,。文人畫家的作品不為皇家服務，而是為自己的喜怒哀樂而畫,，沒有實用的功能,，也不被繁復的技法干擾。畫畫不是要討好別人,，而是以一種游戲的方式抒發(fā)性情,，托物寓志。

《枯木怪石圖》中那扭曲的奇怪樹干在日常的景致或是其他畫作中很難尋覓,。蘇軾不自覺的一番墨戲也許傳達了他內(nèi)心的一種“意氣”。

米芾可能是第一個看出這幅畫作奧妙的人,，他說：“子瞻作枯木,，枝干虬屈無端,，石皴硬，亦怪怪奇奇無端,，如其胸中盤郁也,。”其中“盤郁”兩字一針見血地點中了蘇軾的痛處,。在經(jīng)歷了烏臺詩案之后,，蘇軾的人生境遇如同扭曲的枯木般發(fā)生了轉(zhuǎn)變，皇室的猜疑,、同僚的排擠讓他屢受貶謫之苦,，他借枯木與怪石的形象來隱喻仕途的曲折和生活的困境。這內(nèi)心的“盤郁”之氣,、滿腹的“不合時宜”,，化作了這幅畫的“枯”和“怪”。

可見,，繪畫對于文人的吸引力來自于一種個體的“適吾興達吾意”的審美活動,。自蘇軾開始，文人不僅通過詩賦,、文章,、書法來抒發(fā)情感、完善人格,，繪畫也成為了一種重要的表達手段,。文人畫注重的不是公共性的社會功能，而是私人化的藝術樣態(tài),，繪畫超越了題材,、技法、功能的局限,，進入了純藝術的自由表達,。

當今的文人畫缺失的不是筆墨，而是這樣的意識與精神,。在今天賞析《枯木怪石圖》,，不只是對傳統(tǒng)文人畫的價值、內(nèi)涵的回顧,，更重要的是需要有當下的理解和闡釋,，這有待我們的繼續(xù)思考。

（《解放日報》9.21 邵仄炯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