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國的沉香圈內(nèi)，有一對神秘的父子藏家。

當世人皆不知沉香為何物時,，父親便踏上瓊島,，由此一發(fā)而不可收拾。采香,、藏香,、癡香、愛香……視香為命,；當世人皆知沉香價貴,，掀起一輪又一輪的藏香熱潮時，兒子卻靜坐書齋,，整理古籍文獻,，在父親的指導下，潛心問學,，著成權(quán)威沉香典籍《瓊脂天香》,。

他們，曾經(jīng)在沉香價格高企之時,，無償將珍貴的頂級奇楠標本提供給中國熱帶農(nóng)業(yè)科學院熱帶生物技術(shù)研究所進行科學研究,；他們，也曾跟隨香農(nóng),，翻山越嶺,，跋山涉水，一同采香問香,，尋覓沉香的蹤跡……

他們父子的故事,，承載著中國香學的復興過程，但他們,，卻一直低調(diào)而神秘,。

這就是張曉武和張丹陽，以及他們尋找瓊脂天香的傳奇,。

海南奇楠

忍艱辛問道識香

父親張曉武的尋香之旅是在不經(jīng)意間開始的,。

20世紀90年代，從部隊轉(zhuǎn)業(yè)之后,，張曉武從北京來到海南島,。“那時候的海南島,，很多人都在尋找可以做成家具的珍貴木頭,。海南黃花梨、紫檀,、各種紅木由于其材料堅硬粗壯,，逐漸成為人們追逐的焦點,，價格也節(jié)節(jié)翻升?！睆垥晕湔f：“我當時就好奇的問黎族老鄉(xiāng),，海南黃花梨、紫檀這些木頭都是怎么賣??？他們說論斤賣的。我又問,，那還有沒有更貴的木頭呀,？黎族老鄉(xiāng)說：有倒是有，就是不能做家具,，而且是論克賣的,，貴的很，那就是沉香,?！?/p>

“后來，又有一次,，我跟隨到一位結(jié)識已久的中醫(yī)朋友到黎族老鄉(xiāng)家里去做客,，恰好他們家有人在生病，當時他們就拿一種木頭粉末給病人吃下去,，又用爐子點起來給病人清聞,。”張曉武說：“我很好奇,，隨口便問那是什么,？他們告訴我，那是一種治病用的木頭,，又是沉香,。”

張曉武說：“直到現(xiàn)在,，我都深深的記得那縷縈繞在心里的,、神秘的香氣。淡雅,、悠然、從容……我以前從沒有聞過這樣的味道,，并對此深深著迷,。”

從此以后,，漫長的尋香之旅開始了,。

海南奇楠瘦骨羅漢雕件

遍天涯 尋香千百度

“那時候,，我很長時間都接不到老爸的電話，或者根本聯(lián)系不上他,?！睆埖り栒f：“他要不就在山里，要不就在尋香的路上,。根本沒有信號,。我擔心他，但基本幫不上什么忙,，因為太危險了,。”

二十幾年中,，張曉武和采香人幾乎走遍了海南各地的深山老林,，輾轉(zhuǎn)于尖峰嶺，霸王嶺,，五指山,，黎母山，以及三亞南島農(nóng)場附近山區(qū),，艱難跋涉,。他又跑到具有悠久香文化歷史的黎族村寨向當?shù)卮迕駥W習，認識不同的香料和香材,。

“每一塊沉香的背后,，都是故事。那里面有笑,、有淚,、有生命的代價、也有尋覓的樂趣,?！睆垥晕湔f：“20多年以前，當我踏上海南的土地,，即與釆香者深度接觸,，深深感到這是一個趣味盎然，卻又艱辛萬分的職業(yè),。海南的深山密林往往瘴氣彌漫,，采香人艱辛跋涉于其中，用命去搏,，抵抗著蚊蟲,、高溫、長途,，并一直不斷的艱難的尋找……由于沉香是受創(chuàng)后木質(zhì)心及根節(jié)中樹脂滲漏到傷口處,，經(jīng)真菌感染后,，在受創(chuàng)傷口處濃縮結(jié)晶，是不腐之木,。因此,，僅僅一片薄如蟬翼的沉香，都需要采香人諸多的經(jīng)驗,、智慧和勇氣,。說到底，沉香是大自然的賜予,，并非慷慨而無盡,，這也是其珍貴的本質(zhì)?！?/p>

“其實,，緯度在18度至20度的地區(qū)都產(chǎn)沉香，包括中國的莞香,、惠安(越南)香和新洲香,，每種香都有不同級別的產(chǎn)品，而我,，在品過各地的沉香之后,，雖然每種都有很多收藏，但還是最喜歡被稱為瓊脂天香的海南沉香,，并對沉香中的頂級品種奇楠情有獨鐘,。”張曉武對記者說：“既金堅而玉潤,，亦鶴骨而龍筋,。惟膏液之內(nèi)足，故把握而兼斤,?！痹诠爬隙棋闹袊銓W文化史中，最令張曉武動容的,，就是這則蘇東坡的《沉香山子賦》,。

而他也在漫長的尋找中，按照蘇東坡的標準,，逐漸找到了海南沉香中的極品——海南奇楠,，并以此為樂。

奇楠,，又名迦南,，是沉香中最稀有珍貴的品種。其油脂濃郁晶瑩剔透，清香不絕,。自古就享有“似木非木，似脂非脂,，觀之如硬木,，敲之如金石，本質(zhì)如凝脂,，削之如軟木,，碎末如油膏，聞之如天香”的贊譽,?！霸谏盍种校绻豢孟銟浣Y(jié)有奇楠香,，那么它就會很霸道地將周圍的養(yǎng)分吸收殆盡,，從而長成一棵此處最為生機勃勃的大樹。不過,，在一大片山林中,，也許只有一棵香樹會結(jié)有奇楠，完全可遇而不可求,?！睆垥晕湔f：“這或許是種緣分吧?！?/p>

這種緣分當然也貫穿著他收藏海南奇楠的全過程中,。

海南奇楠五谷豐登雕件

訴衷腸 藏香傳奇

“海南大戶人家，藏有絕妙好香,，因為有特殊意義,，又高于黃金數(shù)倍，一問便是天價,，實際就是不賣”,。兩岸公認的研究沉香的權(quán)威劉良佑在《香學會典》中，曾經(jīng)這樣記述道,。張曉武說：“由此可見,，海南人家藏香不賣是有傳統(tǒng)的?！?/p>

這件事同樣發(fā)生在張曉武身上,。

在“中國首屆海南沉香文化展”中，有一塊一經(jīng)展出就引起轟動的軟絲紫奇楠,。那就是二十幾年前,，張曉武在黎母山下的黎村中發(fā)現(xiàn)，并一見傾心之物。當初,，那塊紫奇楠的主人就是不肯出讓,，但張曉武并不氣餒，他心心念念,，經(jīng)年求索,，每次到海南島，都不遠萬里前去拜訪,。

多年之后,，可破金石的誠意終于打動了黎族香友，同意割愛給他,。也就是這塊奇楠,，讓日本一家百年香社的香友頓感汗顏，并被已故香學大家劉良佑先生的弟子吳清稱贊為“木中舍利”,。

還有一次,，“父親聽一位朋友說香港的一個大戶人家藏有一枚奇楠扳指，他前往觀看,，心儀不已,。當即表態(tài)說，不論何時,，只要對方肯開價,，他就會出手?！睆埖り栒f：“從此以后,，只要有時間，路過香港的時候,，父親都會帶禮物去這家上門拜訪,。也不再提奇楠扳指的事兒?！边^了很長很長時間,，“幾經(jīng)轉(zhuǎn)圜，那家人終于割愛,，而且知道父親是真正愛香藏香的人,，非常信任他，也非常感動,?！睆埖り栒f。

此外,，還有一件奇楠“瘦骨羅漢”是他在美國拍賣市場上,，與全球競拍者角逐的戰(zhàn)利品,。

這件明末清初的沉香雕刻藝術(shù)品，神形兼?zhèn)?，將雪山羅漢的風骨和慈悲表現(xiàn)得震撼人心,。所以，一經(jīng)拍得,，張曉武便攜寶回國,，奉為至愛，并將其作為傳家之寶,，世代相襲。

如此傳奇的收藏故事,，在張曉武的尋香生涯中,，比比皆是。當他面對自己的所有收藏時,，都可以如數(shù)家珍似的講出每一塊奇楠和沉香得來的經(jīng)歷和故事,，坎坷的歷程和收藏的喜悅寫在他的臉上。他常說“物以類聚”,，張曉武的藏品,，也隨之數(shù)量越來越多、越來越精道,，在國內(nèi)的沉香界首屈一指,。

自馥郁 別蘊奇香

“中國的香學文化，堪稱傳統(tǒng)文化的瑰寶,?！睆垥晕湔f：“海南沉香誘人的地方，是它的‘香’,，香而不艷,，濃而不俗，但是,，其最動人的卻在于它的‘沉’,，是那種蘊含沉靜內(nèi)斂的品質(zhì)。沉香,，不只是一種令人著迷的物質(zhì),，其背后蘊藏的是博大精深的中國香文化史?！?/p>

在費盡心力收藏沉香的同時,，張曉武更看重的是對于中國香文化的研究?！霸缭跂|漢時期,，楊孚所著的《交州異物志》，便對沉香有‘蜜香，欲取先斷其根,，經(jīng)年,，外皮爛，中心及節(jié)堅黑者,，置水中則沉,，是謂沉香……’的記載。而古代香道香學異常發(fā)達,，朝代更迭而香學不衰,，至宋明兩朝更是蔚為大觀，古代文人將品香,，斗茶,，插花，掛畫作為四大雅事,，以此評判文人生活品位高低,。因此，對于沉香的記載不勝枚舉,?！睆垥晕湔f：“宋代詩人黃庭堅就曾列舉沉香的十種品質(zhì)。與此同時,，北宋丁謂的《天香傳》則將沉香譽為天香,，并對沉香在香料界的地位給予了最高肯定，為后世論香者所稱道,、引錄,，具有重要參照意義。如此種種,，不勝枚舉,。”

而隨著中國香文化的發(fā)展,，“古代沉香運用也逐漸走入美學境界,，明代作家屠隆即概括為："香之為用，其利最薄,。物外高隱,，坐語道德，焚之可以清心悅神……”張曉武說：“至明清兩代,，沉香的熏燒擴展到沉香木的運用,，雕刻工藝品增多。明,，清兩代,，宮廷皇室皆崇尚用此木制成各類文房器物,，工藝精細，與犀角制作相同,?！?/p>

“雖然香學文化在近百年內(nèi)，有所中斷,，但民族的精神血脈是不能斷的,。”張曉武說：“我把兒子張丹陽從國外叫了回來,。讓他在我的基礎上,，深入進行沉香和奇楠的歷史文化等相關(guān)研究，與此同時,，我也與中國農(nóng)業(yè)科學院熱帶生物技術(shù)研究所所長戴好富和北京中醫(yī)藥大學教授,、博士生導師張貴君，對海南沉香,、奇楠香進行一系列的科學實驗和專門研究，希望可以填補奇楠香,、沉香在近代科學上的空白,。

定茗香 物我兩忘

張丹陽是被張曉武叫回來的。當時,，他正在加拿大讀書,。

“古玩這行，需要的是積累和沉淀,，尤其是沉香,。在父親的影響下，我從小就認識沉香,。起初,，我對此并不以為意，也不知道家里的收藏情況具體是什么樣子,。直到回國之后,，我在一個頂級高爾夫球俱樂部工作一段時間之后，發(fā)現(xiàn)很多人開始玩沉香,，才想起這就是我從小到大每天都接觸的東西,。”張丹陽說：“也正是這個原因觸動了我,，才開始誠心誠意的了解沉香,，在父親的幫助下，踏踏實實的研究香學和香道,，辨識各種沉香和奇楠,，深入地接觸這個行業(yè)里的人,。而這些年，我更明顯感覺到,，傳統(tǒng)文化的接力棒其實是掌握在我們這代手里的,。”

80后,、海歸,、青年才俊、古玩,、沉香……諸如此類的名詞集中在張丹陽身上,，讓這個年僅30歲的青年，看起來成熟而穩(wěn)重,。而在父親的指導下,，《瓊脂天香》的寫作讓張丹陽更清楚的認識了傳統(tǒng)的香學史，也讓他以既傳統(tǒng)又當代的眼光看待沉香和奇楠,，看待香學研究,。

“在系統(tǒng)的梳理古代文史典籍、筆記,、詩詞中涉及的沉香,、崖香的文獻之后，我不僅和父親深入沉香產(chǎn)地,，學習和實地考察古往今來的采香,、辨香過程與方法，還以追根溯源的方式探索我國流傳久遠的香文化,，探究香道文化之源流與本質(zhì),，研習沉香的識別與鑒賞在當代的方法和意義?！睆埖り栒f：“在旁征博引,，搜集了大量的古代關(guān)于沉香的典籍、詩詞,、歌賦的同時,，我的國學功底得到了突飛猛進的提高。我覺得,，簡捷而周到的文字和正是當代讀者所需要的,，而父親的指導和審閱令我在寫作中，事半功倍,。當然,，這本書采用了大量香界前輩收藏的沉香、崖香的傳世珍品照片,，幾乎都是在北京故宮拍攝的,，也列舉了一些化學成分的圖表,，甚至是顯微鏡下的切片，令人信服的證明了沉香的藥理和成分,。這都是父親和叔叔們幾十年來的研究成果,。”

“當年,，我見到王世襄先生并問他關(guān)于他所藏的那件天價沉香暖手時,，他拉著我的手說，‘我對沉香并不了解,，既然你收藏了那么多頂級沉香,，你為什么不自己做沉香研究呢？我相信你的能力,。從此以后,，我一邊收集沉香，一邊研究中國香學史,?！睆垥晕湔f：“中國香學的未來掌握在這些年輕人手里，與其將他們拒之門外,，不如盡早的培養(yǎng)他們,，提攜他們，幫助他們,，讓他們以年輕人的眼光更清楚的看待沉香和香文化的未來。這樣,，曾經(jīng)中斷的香學史,，也能在我們這一代手中，真正的復興,，并且傳播下去,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