綠色接力——三代人，55年如一日,，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生態(tài),，像對待孩子一樣對待森林。人不負綠,，綠定不負人

大光頂子山,，海拔1940米，塞罕壩制高點,。

沿著石子路向上攀爬,，一座五層樓高的望海樓映入眼簾。

浩瀚林海中,，她顯得突兀而又孤獨,。

46歲的劉軍和47歲的齊淑艷11年前登上望海樓，當(dāng)起防火瞭望員,，就被“釘”在這里,。

“望海樓”，望的是林海,，觀的卻是火情,。每天的工作就是每15分鐘拿望遠鏡瞭望一次火情，做好記錄,，不管有無情況,，都要向場部電話報告。晚上,，他們再輪流值守,。 

簡單重復(fù)的工作，堅持一天都讓人心生煩躁,，更何況是11年,。

“當(dāng)時怎么會選擇這里,？”記者問劉軍。

他猶豫了好一會兒：“領(lǐng)導(dǎo)提出來的,，聽從安排,。”

妻子齊淑艷說,，丈夫長時間不跟外人接觸,，反應(yīng)有點慢。前幾天去壩下圍場縣城參加同學(xué)聚會,，站在路邊看著斑馬線,，愣是不敢過。同學(xué)們見了面談天說地,，他一句話也插不上,。

駐守望海樓，注定要與孤獨寂寞為伍,。

夜晚,，山上除了風(fēng)聲和野獸的叫聲，還有兩個人的呼吸聲,，靜得令人害怕,。夫妻之間的話不知重復(fù)了多少遍，連吵架都沒話說了,，索性不吵了,。把望遠鏡調(diào)到最大倍也望不到一個人影，他們養(yǎng)的一條大狗在郁郁寡歡中死去,。

為了排解寂寞,，劉軍拿起畫筆，每天花15分鐘跟著電視學(xué)習(xí),。如今,，望海樓里的墻上掛滿了他的書畫，“公雞啄食”“葡萄熟了”……初中還沒念完的他,，硬被寂寞逼成了“畫家”,。

“我父親劉海云是‘老壩上’，他一輩子就干了種樹這一件事,。把父輩種下的樹養(yǎng)好,、護好、看管好,，這是做兒子的責(zé)任?！眲④娬f,。

有了林場就有了望海樓。第一代望海樓俗稱馬架子，土坯砌墻,、草苫蓋頂,，是創(chuàng)業(yè)初期塞罕壩最常見的房子。

“先治坡,、后治窩,，先生產(chǎn)、后生活,?！边@是“老壩上”遵從的基本原則。

“父輩那個時候住的房子叫干打壘,，就是用土和泥推起來的,。上山造林通常睡在牲畜棚里，有時就勢挖個地窨子,，一住一個月,。”劉軍說,。

“渴飲河溝水,，饑食黑莜面。白天忙作業(yè),，夜宿草窩間,。雨雪來查鋪，鳥獸擾我眠,。勁風(fēng)揚飛沙,，嚴霜鑲被邊?！睅拙錈o名詩道出了當(dāng)時的境況,。

沒有路，從壩上到圍場縣城不到100公里的距離,，要靠馬車和牛車走上兩三天,，大雪封山后只能與世隔絕。

沒有醫(yī)院,，職工一旦生病,，輕的就挺著，實在扛不住才送到縣城,，早年去世的“老壩上”平均壽命僅52歲,。

沒有學(xué)校，職工自己當(dāng)老師,，“老壩上”的下一代大多無法接受良好的教育,，直到上世紀80年代初,，職工子女中還沒出過一個大學(xué)生。

隨后,，望海樓逐步改造升級,，但也不過是座簡易的紅磚房，不通電,、不通水,，取暖靠燒火。

劉軍,、齊淑艷一上山就住進這樣的望海樓,。

“那個房子，天一冷上下透風(fēng),，爐火燒得通紅,，我們還裹著棉被凍得發(fā)抖。早上起來一看,，饅頭凍得梆梆硬,，咸菜凍成了冰疙瘩，豆腐都凍酥了,，那真是饑寒交迫啊,。”齊淑艷說,。

最讓齊淑艷感到恐怖的是雷雨天,，望海樓成為“吸雷針”，閃電打出的大火球從天而降,，感覺一個勁兒地往屋里鉆,，躲都沒處躲?！拔乙詾樽约嚎焖懒?。”

來了不到一年,，齊淑艷“崩潰”了,，以死相脅要下山，劉軍拼了命把她攔住,。

見不到爸媽的兒子劉志鋼也“崩潰”了,。同學(xué)笑話他是沒爹沒媽的野孩子，志鋼哭著給爸媽打電話,，讓他們趕緊來學(xué)?？此Ｕ欠阑鹁o要期,，夫妻倆含著淚硬是沒有答應(yīng)兒子的請求,。

防火大于天,，望海樓絕不能沒人值守。淚水只能往肚子里咽,。

一次，齊淑艷好不容易有機會陪兒子,，在給他洗書包時,，發(fā)現(xiàn)一團已經(jīng)被搓爛的衛(wèi)生紙，打開一看,，竟是幾根長發(fā),。

“誰的頭發(fā)？”齊淑艷警覺地問,。

兒子支吾了一會兒：“你的,。”

“你藏我的頭發(fā)干什么,？”

“想你了,，就拿出來看一眼?！?/p>

齊淑艷一時語塞,，只覺胸口堵得慌。她沖進房間,，關(guān)上門,，放聲大哭。

慢慢長大后,，對父母的埋怨逐漸變成了理解,。劉志鋼放棄了上海的工作，回到林場做森林消防員,，成為“林三代”,。

一有空閑，兒子會主動上山陪著他們,。夫妻倆知道,，這是愛的補償，更是職責(zé)的延續(xù),。

現(xiàn)在他們住的望海樓已升級為第四代,，2013年建成，底層是辦公室和起居室,，拾級而上,，頂層是瞭望室，樓頂還有露天瞭望臺,。

如今,，從紅外防火到雷電預(yù)警,，塞罕壩已經(jīng)建立了現(xiàn)代化立體防火監(jiān)測系統(tǒng)?！暗俸玫脑O(shè)備也不能取代人眼的精確度,，更不能取代防火瞭望員的責(zé)任心?！绷謭龇阑疝k副主任孫文國說,。

塞罕壩仍有9座望海樓，其中8座由夫妻共同值守,。

“先壩上,、再壩下，先顧樹,、后顧家,。”今天,，盡管生產(chǎn)生活條件已經(jīng)大為改善,，但塞罕壩人的工作時間表仍然滿是辛勞與付出。

為了植下新綠,，施工員需要連續(xù)作業(yè),，整月整月地吃住在山上；

為了防治病蟲害,，防治員需要半夜2點出發(fā)實施噴煙作業(yè),，持續(xù)幾個月；

為了防火安全,，分場責(zé)任人需要駐守營林區(qū),，一呆就是半年多……

千層板分場場長于士濤的時間表有兩個作息坐標。

一個坐標是孩子,。

常常在兒子沒醒的時候他就出門,，兒子睡著后才能回家。以至于孩子兩歲的時候,，還把于士濤當(dāng)作陌生人往門外推,。

另一個坐標是鳥。

春天幼苗發(fā)芽后,，成群的麻雀飛來啄食,。為了驅(qū)鳥，讓早起的鳥兒沒食吃,，他要起得比鳥更早,。

在于士濤看來，養(yǎng)樹比養(yǎng)孩子更要細心?！皹涑隽藛栴}不會哭,、不會說話，只能用更多時間不停觀察,?！?/p>

12年前，這個在華北平原長大的“80后”,，從河北農(nóng)大林學(xué)專業(yè)畢業(yè),，第一眼就深深愛上了塞罕壩，一頭扎了進來,。

在北京工作的妻子付立華拗不過他，放棄高薪,，也扎了進來,。

“對林場發(fā)自內(nèi)心的認同感讓我留了下來。我感覺自己就是屬于這里的,，每天走在林子里心情特別舒暢,，會情不自禁地又唱又跳?！备读⑷A說,。

這段時間，于士濤忙著林木管護,，付立華在山上進行森林測繪,，兩人十幾天沒有見面了。

“每天都會打一個電話,，偶爾也會吵架,，但話題一轉(zhuǎn)到林子，一切矛盾都煙消云散了,?！庇谑繚f。

塞罕壩的林子有一種特殊的魔力——

在塞罕壩,，沒人喜歡坐辦公室,，不是在林子里，就是在去林子的路上,。

塞罕壩人大都皮膚黝黑,，透著微微的“森林紅”，樸實內(nèi)斂不善言談,，但一講起樹就滔滔不絕,。

塞罕壩人喜歡用林場的樹做微信頭像，朋友圈里曬樹的大大多過曬娃的,。

愛樹如子的塞罕壩人,，干脆把林,、森、松,、杉這樣的字眼放進孩子的名字里,，大林、林源,、喬森……

塞罕壩的林子有一種特殊的魔力——

年輕一代的塞罕壩人,，有的是林三代，有的是對這里一見鐘情,，還有的是被配偶“騙”來的,。

但只要在這里扎下來，他們就會扎得很深很深,，心甘情愿為這片綠色付出一切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