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北云夢出土的秦筆

毛筆,，比古埃及的蘆管筆,、歐洲的羽毛筆歷史更為悠久，可后者已退出歷史舞臺,，而毛筆與近代出現(xiàn)的鋼筆,、鉛筆、圓珠筆,，并稱為當代四大筆,，在當今的書畫史上依然大放異彩，其生命力之強大令人嘆為觀止,。

關(guān)于毛筆始于何時,，眾說紛紜。最有故事性的說法要屬秦國大將軍蒙恬造筆,?！妒酚洝贰恫┪镏尽返葧隙加杏涊d，蒙恬有君命在外,，嫌以刀刻字太慢,，于是“以枯木為管，鹿毛為柱,，羊毛為被”,，制成毛筆。因為這個傳說,，蒙恬被尊為毛筆的始祖,。浙江省湖州善璉百姓建“蒙公祠”，于每年蒙恬生日時舉行盛大的祭祀儀式,，沿襲至今。但據(jù)史家考證,，中國毛筆起源遠早于此,，至少有6000年歷史。

在新石器時代的仰韶文化陶器上,，有些文飾的點的收筆往往帶有挑鋒,，橫線的收筆則往往有蠶尾；長線條飽滿圓潤,，一眼就能看出毛筆的蹤跡來,。在商代的一些器物上也可尋得些許毛筆的痕跡,。1936年出土一件朱筆書寫的陶器和刻有文字的甲骨片，筆跡流暢,，婉轉(zhuǎn)自如,，只有富有彈性的毛筆才能達到這樣的藝術(shù)效果。

毛筆易折易損,，難以保存,，因而古筆很難覓見，迄今未發(fā)現(xiàn)西周以前的毛筆實物,。1953年,，湖南長沙出土的戰(zhàn)國筆，是我國最早的毛筆實物,。該筆用兔毛制成,，用優(yōu)質(zhì)的精竹作筆桿，將筆毛圍在桿的一端,，再用蠶絲纏繞,，外涂一層土漆，這支筆被命名為“楚筆”,。后來河南信陽也出土了楚筆,。湖北云夢、甘肅天水出土了秦筆,。秦筆的桿大多采用中空的竹桿,，上端削尖，下端較粗,，鏤空成毛腔,，筆頭納入腔里，后世毛筆大體如此,。蒙恬制筆時即選較堅硬的毛做中心,，形成筆柱，外圍覆以較軟的披毛,。這樣的毛筆,，既可使筆頭保持渾圓，又利于吸墨,，書寫更具穩(wěn)定性,。

早期毛筆式樣多種，名稱也不一,。據(jù)漢代許慎《說文解字》等文獻記載,，吳國稱之為“不律”，楚國稱之為“聿”，燕國叫“弗”,，秦國叫“筆”,。后來秦一統(tǒng)天下，“筆”的名字便被確定下來,，一直沿用至今,。

漢魏以來書法藝術(shù)的發(fā)展，對毛筆的制作工藝提出了更高的要求,。唐朝時,，安徽宣州制出的“宣筆”筆料優(yōu)良，制作精致,，受到眾多文人學士的稱贊和推崇,。宋元之際，天下大亂,，宋室南遷,，政治文化中心隨之南移。宣州筆工為避戰(zhàn)亂,，四處流亡,，另謀生計。湖州逐漸取代了宣州,，成為制筆中心,，宣筆遂被湖筆所取代。自元代始,，山西,、湖南、浙江等多地出產(chǎn)名筆,，但只有浙江湖州的湖筆能甲天下,。

沈夢麟有詩描繪湖州一帶家家制筆的景況：“山下人煙如井邑，家家縛兔供文苑,?！痹娙顺疬h贊嘆說“浙間筆工麻粟多”。毛筆制作工藝也日趨成熟,，由此出現(xiàn)了我國第一部關(guān)于毛筆的理論總結(jié)性著作《考槃余事》,。其由明代屠隆編著，詳細敘述我國毛筆的發(fā)展歷史,、制筆工藝以及歷代制筆名家,。在書中，屠隆提出一款好的毛筆必須具有“四德”,，即“尖、齊、圓,、健”,。“尖”指筆鋒,，尖如錐狀,；“齊”指筆鋒打開后，齊如刀切,，無參差,；“圓”指筆頭渾圓挺直，無凹凸,；“健”指寫畫時富有彈性,，落筆時健勁有力?！八牡隆本銈洳攀呛霉P,。它也暗含文人學士應具有“仁、義,、禮,、智”四德。好毛筆要合乎“尖,、齊,、圓、健”四個標準,，一個人的言行也應符合“仁,、義、禮,、智”的規(guī)范,。時至今日，“尖,、齊,、圓、健”這四大口訣,，仍是評判優(yōu)質(zhì)毛筆的標準,。

西漢揚雄稱：“書，心畫也,?！彪m然用筆技巧無外乎“皴、勾,、勒,、點”等,，但毛筆之奇妙正在于人們在書寫中浸淫了七情六欲，飽蘸了喜怒哀樂,，將生命關(guān)懷和社稷理想都融注其中,，小小的一支毛筆承載的是文化基因和生命熱情。

筆能抒情,，字能觀人,，但要做字如其人絕非易事，凡大家都是經(jīng)過刻苦的錘煉,，心不厭精,，手不忘熟，最后才能爛熟于胸,，流溢于毫端,。大書法家智永禪師曾客居湖州善璉，他把習字用禿的毛筆埋在蒙公祠南面的曉園內(nèi),，在石碑上親題“退筆?！比郑颂幹两襁€供人瞻仰,。草圣張芝幼時即勤練書法,，家門前的一池清水因他每天反復洗筆而變黑，后人稱之“墨池”,。后來張芝的字“其體勢一筆而成,，氣脈通聯(lián)，滴行不斷一筆飛白草”,，被后人不斷稱頌和臨摹,。

蘇東坡有言：“書必有神、氣,、骨,、肉、血,， 五者闕一,，不為成書也?！泵P承載了中國人獨特的文化記憶,、歷史情懷和審美情趣，定會伴隨一代代中國人傳承下去,。

（作者為湖南科技大學副教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