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軍長的“家法棍”全院人人皆知，不管家中誰犯了錯誤,，必要以“家法棍”處置,。一次小弟摘了鄰居家種的茄子玩，父親得知后用“家法棍”打腫了他的屁股,，還讓母親帶著弟弟登門賠禮道歉,。嬉笑玩耍時，若聽到父親的步履聲則會頓然戛止,，我們熟知他一輕一重的腳步聲,以至于長兄時時裝著父親瘸腿的腳步聲嚇唬我們,。要知道，父親在抗戰(zhàn)時是一名英雄,，被日本鬼子打傷了腿,，這“吳瘸子”的綽號曾使日本侵略者聞風喪膽。

吳海洋

我的家是一個頗具中國傳統(tǒng)的多子女大家庭,。母親慈祥溫和,，自幼為我梳辮縫衣，教我唱歌學(xué)語,，從不大聲呵斥,，是遠近聞名的賢妻良母。父親吳瑞林則嚴厲過人,?？峙率菓?zhàn)將的緣故，他聲音洪亮如鐘,，發(fā)起脾氣來更是氣壯山河一般,，我們兄妹都十分怕他。

我們在42軍軍營中度過孩提時代,，吳軍長的“家法棍”全院人人皆知，不管家中誰犯了錯誤,，必要以“家法棍”處置,。一次小弟摘了鄰居家種的茄子玩，父親得知后用“家法棍”打腫了他的屁股,，還讓母親帶著弟弟登門賠禮道歉,。嬉笑玩耍時，若聽到父親的步履聲則會頓然戛止,，我們熟知他一輕一重的腳步聲,以至于長兄時時裝著父親瘸腿的腳步聲嚇唬我們,。要知道，父親在抗戰(zhàn)時是一名英雄,，被日本鬼子打傷了腿,，這“吳瘸子”的綽號曾使日本侵略者聞風喪膽。

父親從小家窮沒念過書，他想通過我們來彌補自己的遺憾,，對我們的學(xué)習要求異常嚴格,，規(guī)定我們每人每天除了完成學(xué)校作業(yè)外，還必須練字三篇,，倘若未完成則不讓睡覺,，寫不好還要罰多寫。記得一次,，大家都寫得不好,，他就讓我們集體跪地檢討。

生活上,，父親要求我們向工農(nóng)子弟看齊,，從不給我們?nèi)魏翁貦?quán)。我們學(xué)校離家很遠,，周末回家,，公共汽車要坐三個小時。當時有些干部的孩子常常是乘家里的車去上學(xué),，我們卻從來未享受過這種待遇,。一次姐姐參加演出后已是晚上十點了，給家里打電話,，希望能用車接她回家,，父親卻說這樣影響不好，讓她返回學(xué)校,，第二天再自己坐公共汽車回家,。哥哥考大學(xué)時遇到一些困難，想讓父親托在哈軍工當領(lǐng)導(dǎo)的戰(zhàn)友幫幫忙,，父親一口拒絕,，說從不會為私人的事情求人。童年的記憶中,，他就是嚴厲的化身,，但也正是這嚴厲，使我們兄妹都成為學(xué)習上的佼佼者,、生活上的自律者,。

在我們中、小學(xué)期間,，父親每年有2/3的時間都在部隊,，很少與我們見面。那時我認為父親僅僅愛祖國,、愛人民,、愛海軍，不愛我們，但有時又依稀感受到他對我們的愛：每到周六晚,，我們兄妹圍坐在母親身邊,，述說一周的學(xué)習生活，夜深人靜時總能聽到熟悉的電話鈴聲,，大家不約而同地喊道：“是爸爸,！”是的，確實是爸爸,，每每他下部隊,，逢周六晚必定要來電話，詢問我們的學(xué)習情況,；每次到外地開會,，回家時必定給我們每人帶一件喜歡的禮品。父親若是不愛我們,，怎會如此關(guān)心我們,？父親如果不愛我們，怎會如此了解我們,？父親只是太忙太忙,，他的心思、他的精力,、他的熱忱,，全部都給了工作，給了祖國和人民,?？晌闯赡甑膬号斈瓴焕斫饽。赣H,！

1965年,，父親親自指揮的“八六”海戰(zhàn)獲勝后，清晨未進家門,，就聽見父親灌耳的喊聲：“又打勝仗了,！又打勝仗了！”望著父親洋洋得意,、泛著紅光的臉龐，我恍然悟到,，父親愛事業(yè)與愛家庭的統(tǒng)一,，我們兄妹為有這樣一位父親而自豪！

1968年我當兵入伍,，分配在萬山要塞大萬山島守備隊衛(wèi)生隊,，當衛(wèi)生兵。小島僅有7.9平方公里，生活十分艱苦,，每當臺風季節(jié),，常常一兩個月沒有菜吃、沒報看,、收不到書信,。我是第一次遠離父母，獨立工作生活,。工作之余,，我常常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，思念著遠方的親人,，幻想從那天水之間顯現(xiàn)出我的爸爸,、媽媽。一天晚上,，守備隊首長說：“吳司令員（我父親）要到守備隊視察工作”,，我激動得一夜未眠。第二天盼啊,、盼?。脑缗蔚酵?，都沒有任何消息,。幾天之后才聽部隊首長說起，那一天父親來了守備隊,，但因為太忙,，沒有時間通知我。我跑到山頂,，對著大海淚如泉涌,，大聲喊著：“爸爸，爸爸,，我想念您,，您為什么不來看看我？”

1971年,，父親蒙冤,，精神、身體受到巨大摧殘,。兄弟姐妹紛紛受到牽連,，一個個從部隊復(fù)員轉(zhuǎn)業(yè)，有的甚至被關(guān)押受審,。1973年我從原工作單位301醫(yī)院“發(fā)配”大同,，限期七天離開北京,。那七天七夜，雖然不言不語,，但我能感到父親內(nèi)心深處的痛,，這痛是源自愛啊,！臨行前,，父親緊緊握住我的手，送我一個本子,，那上面有他的贈言：“遠去千里外,，近在父身邊，立志創(chuàng)新業(yè),，豐潤重相逢”,。看著,、看著,、看不清了，我摟著父親哭喊著：“爸爸,，我愛您,，我舍不得您，我不放心您,！”從此,，我學(xué)著父親的樣子工作，他對事業(yè)的執(zhí)著,、對人民的熱愛已深深印在我的心中,。我努力工作學(xué)習，很快成長為一名成熟的醫(yī)務(wù)工作者,。他的博愛已經(jīng)深入我的骨髓,，在我們身上延續(xù)！

難忘1995年4月21日深夜,，我們與父親訣別的時刻,，全家祖孫三代從天涯各地重聚在301醫(yī)院南樓監(jiān)護病房，回到父親身邊,。父親已知自己的時間不多了,，彌留中稍一清醒，就忍著巨大痛苦,，大口大口嚼食著飯菜,，他是想多一分支撐，就多一分鐘與我們相聚??！父親一再向我們交代：“你們的媽媽是個好妻子、好母親,、好黨員,！你們要好好照顧好媽媽！”甚至一一數(shù)說著“對不起”我們的具體事件,，向我們道歉……這是怎樣的愛?。?/p>

父親對我們的恩,，重如泰山,，對我們的愛，深似海洋……父親對祖國,、對人民無限的熱愛,，對事業(yè)執(zhí)著的追求，對真理的寧折不屈,，對克服困難不屈不撓的精神……一切的品質(zhì),，通過對我們的嚴厲，幾十年的身體力行,、言傳身教,、耳濡目染，都化作了愛,，傳給了我們……

兒時我生活在南方,，時常摘下幽香潔白的白蘭花放在父親的書桌上，讓那芳香沁著他,。如今父親離開我們已二十多年了,，但他留給我的芳香卻愈來愈濃，愈來愈重……

（作者系第十屆,、十一屆全國政協(xié)委員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