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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振濂:百年西泠的責任與擔當
緣起孤山,四君子創(chuàng)社
過去,,有人會把西泠印社的建立揣測為一群富裕文人所做的風雅之事,,然而若追溯當時的社會環(huán)境,,就不難發(fā)現,,這其實是一批非常背時的人在做著非常小眾的事,。
▲1988年11月10日,,西泠印社建社85周年紀念大會在印社孤山社址柏堂前舉行
相較那時大家所普遍關注的洋務運動、戊戌維新以至新文化運動而言,,金石篆刻之類,,并沒有多少人會去關心,。在此種時代背景下,于孤山蔣公祠時常聚會的丁仁,、王禔、葉銘和吳隱(西泠印社建社四君子)有感于當時文化界的傳統虛無主義及印壇虛飾,、纖巧的習氣,,寄望于回歸秦漢的傳統,便萌生了結社之意,。這也決定了西泠印社在結社之初便與“南社”等文人革命社團不同,,后者有著明確的“反清”政治宗旨,而西泠印社將社團性質定位在了文化傳統的范疇內,。站在今時回望,,或許這在某些人看起來甚至有些迂腐的書生之見,卻恰恰成為維系西泠印社百年不衰的精神根源,。
作為一個整體,,西泠印社的四位創(chuàng)始人紛紛讓賢,并不任社長一職,,但他們對印社的貢獻是無與倫比的,,擁有“領袖”們也無法替代的作用。
丁仁在西泠印社史的四君子中位列“班首”,。他出身世家,,祖上是杭州藏書樓“八千卷樓”的主人,所藏豐富,。丁家以傳統文人的文化自覺和士紳擔當對地方有諸多貢獻,,在杭州有著很大影響。丁仁以世家子的地利人和之便,,在創(chuàng)社,、集印、制譜,、刻印各方面多有建樹,,無愧為創(chuàng)社四君子之首。
同為世家大族出身的王福庵,,作為篆刻家享譽于時,。20世紀30年代,他設帳課徒,,門生遍布天下,,以鐵線篆與浙派正宗面貌盛行天下,對已有的西泠八家印風,,起到存亡繼絕之功,,而對近代印風,,更有開辟風氣之力。他擁有四君子中其他人所不具備的藝術宗匠之威望,、影響,。
四君子之三是葉銘,他是西泠印社的“大管家”,?;I備雅集開展活動,金銀管理,,孤山維護,,他一個人無怨無悔地來承擔。此外,,他還不斷鉆研鐵筆,,有大量的創(chuàng)作印譜存世。在歷代印人研究方面,,葉銘的《廣印人傳》不但足以在四君子中鶴立雞群,,即使在近代印學史中也難遇敵手。
而作為以刻碑為業(yè)的職業(yè)工匠,,吳隱有兼具經商和篆刻的天分,,不僅創(chuàng)制了優(yōu)質印泥,為當時印學研究風潮推波助瀾;還開辦印刷企業(yè),,出版了幾百種名家印譜與古銅印譜;并為西泠印社的孤山社址建設出力出資尤多,,使西泠印社得以有今天的景觀建筑規(guī)模。
總體說來,,丁仁有定位之功,,王福庵有標示之績,葉銘有守護之勞,,吳隱有聯絡之力,。這四位名家,對西泠印社而言,,可謂是珠聯璧合,,相得益彰。
不以篆刻自囿,,不以地域而圍
如果回溯中國藝術史上文人結社的情況,,西泠印社既不是最大的,也不是最早的,。然而以“印社”論,,確有開山之功。這里所說的開山之功,是強調其將印章這一“小技”“配角”的“匠作”之事提升到“印學”的學術層次并建立起相關的研究系統,。
▲饒宗頤 播芳六合 行書 65cm×212cm 2012年
當我們去反觀那時社員的情況便不難看出,,他們以篆刻為看家本領,但對篆刻學術,、文字考證,、金石鑒定、書畫之道均有深入廣泛的涉獵,。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宏觀意識,,即要通過印章去銜接于當時衰落的國學,這便將西泠印社的文化高度建立起來,。這一方面得益于首屆社員深厚的文化修養(yǎng)和開闊的眼界,另一方面也與篆刻藝術本身的屬性相關——治印與文字,、書法和金石緊密相連,。面對當時西方文明大舉引進并為國人所重視的普遍情況,很多知識分子對傳統文化喪失了信心,。但有他們這樣一批人,,秉持著“保存金石,研究印學”的主張,,通過印這樣一個切入點延伸到書畫等各領域中去,,使篆刻提升到一個銜接于國學,銜接于傳統文化藝術的位置上,,以繼承,、研究和發(fā)揚傳統文化為己任,孜孜不倦地承擔起這項事業(yè),,這便是不囿于篆刻的傳統,。
此外,建社四君子邀請居于上海的吳昌碩出任首任社長,,更有著深遠的眼光,。作為集書、畫,、印于一身的巨匠,,吳昌碩以開放的心態(tài)參與海上題襟館書畫會、豫園書畫善會等社團組織的活動,,又積極推動與日本藝術家的交流,,使印社從一起步,就跨越了地域和國界限制,。體現出西泠印社在組建和發(fā)展上所秉持的開放態(tài)度,。此后的歷任社長:馬衡、張宗祥、沙孟海,、趙樸初,、啟功、饒宗頤和歷屆社員也將其延續(xù),,借助社會各方力量和資源,,致力于將篆刻與印學引申到更廣闊的大文化層面,時至今日,,西泠印社社員遍布世界各地,。
▲啟功 行書西泠印社九十周年紀念軸
“東學西漸”:西泠印社在今天的擔當
西泠印社有著非常強烈的社會責任意識和學術擔當,這也是有源可循的,。我們看過去的照片,,這些篆刻家和社員以長衫打扮,戴著瓜皮小帽,,仿佛很守舊的樣子,,但其實他們的心態(tài)開放而現代。時至今日,,我們如何繼續(xù)發(fā)揚這樣的傳統,,我想有以下幾個方面來體現。
首先,,在充分研究西泠印社歷史的基礎上,,明確了兩個發(fā)展目標,一個是重振金石學,,一個是堅持詩書畫印的全面發(fā)展,。
金石學在現代學科體系中沒有位置,高校和社會想要開展成體系的金石學研究相對困難,,而西泠印社不僅在淵源上有著學術傳統,,又從組織結構上擁有開展研究、調動社會資源的能力,,所以我們自覺地肩負起重振金石學的任務,。這其中的第一步,就是要恢復過去的碑帖墨拓技術,。墨拓技術因為現代印刷業(yè)的崛起失去了賴以發(fā)展的生存環(huán)境,,比如清末風行的“全型拓”就已失傳。故此,,我們提出重振金石學的口號,,并召開專門的學術研討會,讓大家共同聚焦金石學,,先恢復歷史文化記憶,,再發(fā)揚光大之,。
▲何水法 錄黃賓翁語錄一通一頁
▲何水法 讀曾文公文集有感一通一頁
▲童衍方 論胡钁晚翠亭長印一通一頁
▲吳靜初 趙子昂《紀舊游》一通一頁
第二是堅持詩書畫印綜合發(fā)展的原則,這是就當前美術學院分科教學體系情況提出的反思,。當今的學院體制中,,繪畫、書法,、篆刻等分門別類,。相比過去綜合式的文人培養(yǎng)方式來說,學科細化帶來今人文史基礎薄弱等不良后果,。所以由較靈活的藝術社團體制來倡導這個原則,,強調對國學文化綜合素質的培養(yǎng)和提高。我們在國圖主辦的“感悟經典”手札展便是一例,。這一展覽從形制上對書寫者提出了統一的格式要求——在特制“十竹齋”箋格紙上進行創(chuàng)作,。其實我們在此提倡一種“日常書寫”的理念。因為書札文牘是學人表達思想情感的普遍形式,,是過去文人進行交流和聯系的重要載體,。回溯這樣的傳統,,需要藝術家平常的感悟和自然的書寫狀態(tài),其內在的文化底蘊也得以展現,,實際上是給當代的書法家提出了一個專業(yè)與文化修養(yǎng)上的挑戰(zhàn),。
▲鮑賢倫 論入古一通一頁
▲陳振濂 山色畫圖中
▲李剛田 樓觀門對聯
此外,我們還注重發(fā)揮西泠印社文化引領和學術居先的作用,,著力于海外交流和國際化的發(fā)展方向?,F任社長饒宗頤先生特別提出,目前西泠印社要肩負起“東學西漸”的歷史任務,。改革開放后,,國富民強,不復建社之初國家落后挨打的局面,,我們有了自己的學術研究和向外推廣的能力及平臺,。此次喜迎G20的文化系列活動,正是我們東學西漸的一部分,。國際化的要求為我們提出挑戰(zhàn),,如何利用篆刻和傳統文化介入傳播是我們思考的方向。鑒于此,,在本年度提出的創(chuàng)新實踐目標“圖形印與非漢字印章的創(chuàng)作與研究”取其世界的通用性與圖像的高認知度交流優(yōu)勢,,就是我們的一次團體嘗試。這種不同于以往基于傳統古文字進行創(chuàng)作的篆刻形式,,從更大的印章概念出發(fā),,對于文化交流和國際推廣而言有著更為直接、通俗的特征,它可以打通因文字和語言導致的文化隔閡,,尋求更廣闊的生存,、發(fā)展空間,為將“中國夢”推向世界,,發(fā)揮實實在在的作用,。誠然,東學西漸面臨一個很長的過程,,這是西泠印社在今后傳播中國文化的重要使命,。
(此文據2016年6月中國國家圖書館講座整理而成)
編輯:陳佳
關鍵詞:陳振濂 百年西泠 責任與擔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