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恩嶸是山西人,，年輕的時候在一家國企做宣傳干部,，喜歡篆刻和書法，因此結(jié)交了不少當(dāng)?shù)氐臅嫶蠹?、文化名人,。上世紀(jì)80年代初，“藝術(shù)品市場”這個概 念還不存在,，藝術(shù)品也沒有“價錢”,，而是興之所至地將其作為“禮物”贈送。程恩嶸于是“零成本”地踏上了藝術(shù)品收藏之路,。

上世紀(jì)九十年代初,，隨著上海朵云軒、中國嘉德,、瀚海等拍賣公司敲響拍槌,，中國大陸的藝術(shù)品市場進入草創(chuàng)時期。程恩嶸辭掉了工作,，專心投身于這片機遇無限的藍海,，并漸漸將張大千作品作為自己收藏的主要方向。

當(dāng)時,，張大千的精品力作非常昂貴,。程恩嶸記得，1993年朵云軒敲響中國藝術(shù)品拍賣市場的“第一槌”,，當(dāng)時的拍賣封面就是張大千的《晚山看云》,，賣了 143萬元；1994年嘉德首拍,，張大千的一幅仿石濤《石梁飛瀑》拍出了209萬元的高價,。不過，雖然精品價格高昂,，但張大千的“普品”在當(dāng)時卻很便宜,。 這主要因為張大千是一個純粹的職業(yè)畫家，藝術(shù)生涯長達六十多年,，再加上為人豪放,，應(yīng)酬之作甚多,。“當(dāng)時,，張大千的很多作品價格,，不要說遠遠低于齊白石，甚 至比陸儼少,、傅抱石,、潘天壽都便宜?！?/p>

這給了程恩嶸介入的機會,，他還記得自己買的第一幅張大千作品，是其在1929年畫的一幅芋頭,。 “在廣州從一位香港中文大學(xué)的教授手中購得,，不到3萬元,?！背潭鲙V得到這幅作品之后，做了深入研究,，為它找到了幾個非常重要的出版著錄,。幾年之后，再度投 放市場,，這幅作品拍出了50萬元,。

從普品開始賣出買進 做足功課“以藏養(yǎng)藏”

程恩嶸坦言，他之所以能夠收藏張大千這 樣的超一流大師并形成一定規(guī)模,，一是得益于歷史機遇,；二是他走的“以藏養(yǎng)藏”的道路。他從收藏普品開始,，在賣出買進的過程中,，收藏的層次也不斷提升。而總 能夠低買高賣,，也不僅僅是因為打了個“時間差”,，程恩嶸的訣竅其實是：以“做功課”的方式增加藏品的附加值。

比如,，2009年曾有一幅 張大千1946年仿石濤的山水出現(xiàn)在拍場上,，因為不是標(biāo)準(zhǔn)的“大千體”，很多人都“不敢認”,。春拍中,，這幅作品雖然被一位成都的藏家以20萬元的價格拍 下，但最終這位藏家沒有提貨,。因此,，這幅張大千作品又出現(xiàn)在同年的秋拍中,。“似是而非”再加上剛剛經(jīng)歷了一次違約,，這張“張大千”更沒人敢碰了,，程恩嶸以 3萬元的起拍價便將其收入囊中。買下這幅作品之后,，程恩嶸在一年之內(nèi)為其找到了兩個重要的出版記錄,，為其真實性提供了強有力的佐證。一年之后再次送拍,，這 幅作品拍出了一百多萬元的價格,。

2010年秋拍，中國嘉德的拍場上出現(xiàn)了一張四尺整張的張大千《憶游峨眉》,，程恩嶸一見,，心中暗驚，因 為他知道這張作品是張大千1963年送給哥哥張文修的,，后來賣給了四川文物總店,。改革開放之后，這張作品曾在拍賣市場上出現(xiàn)過兩次,，沒想到又第三次出現(xiàn) 了,。最后，程恩嶸以320萬元的價格拿下了這幅畫,。

拍賣公司只為這幅作品找到兩個出版記錄,，而在接下來的半年多時間里，程恩嶸為它又找到了11個且是非常重要的出版記錄,，這幅作品的身價因此大大提升,。第二年的保利春拍，這件作品成為保利拍賣的封面,，并最終拍出了1200萬元的高價,。

收藏到出版：將推廣張大千視為畢生事業(yè)

程恩嶸過手幾百幅“張大千”，既在經(jīng)濟上受益,，也有了深厚的“張大千情結(jié)”,。他在2009年誕生了新的想法：為張大千出一套完整的精品集。在當(dāng)時,，與張 大千齊名的畫家,，如齊白石、任伯年,、黃賓虹等,，大都出了成規(guī)模、成系列的精品集,，只有張大千是空白,。程恩嶸希望可以出一套全面涵蓋張大千藝術(shù)生涯的書畫 集,，填補這一空白。

在四川博物院院長的牽頭下,，程恩嶸在收藏張大千的幾大公藏機構(gòu)進行了深入調(diào)研,，包括川博、遼博,、天津博物館等,。“做了這個工作后,，我更加覺得為張大千出精品集責(zé)無旁貸,，因為我對公藏機構(gòu)的收藏有了深入了解，又和海內(nèi)外張大千的重要藏家有往來,?！?/p>

程恩嶸選定作品入集可謂慎之又慎，甚至不惜得罪了一些圈內(nèi)好友,。曾經(jīng)有一位好友拿著一幅兩千多萬元從拍賣行買來的人物畫找到程恩嶸,，但程恩嶸在調(diào)查中找 到了確鑿的證據(jù)，認為此畫為臨本,，所以婉拒了朋友,。雖然最后鬧得不太愉快,，但程恩嶸也別無選擇,。因為，只要有一張作品看不準(zhǔn),，就會壞掉整個《張大千精品 集》的“清譽”,。

《張大千精品集》㈠于2011年出版，其間得到了張大千先生的女兒張心慶的親筆授權(quán),，并得到了諸多文博機構(gòu)以及國內(nèi)外 收藏家們的積極響應(yīng)和指導(dǎo),，提供了張大千先生早、中,、晚各個時期,、各種不同風(fēng)格的468件代表作?！稄埓笄Ь芳发婕磳⒊霭姘l(fā)行,，該書又收錄了張大千近 400件精品力作。還邀請了海內(nèi)外研究張大千的重量級專家,，如傅申,、李永翹、包立民等寫了具有深厚學(xué)術(shù)價值的序言,，同時此書還對全部作品的款識,、印鑒做了 翻譯,，對70幅重要作品做了賞析。

程恩嶸告訴記者,，他的目標(biāo)是在接下來的六年里,，再出兩到三套精品集?！耙还渤?~10本,，包括 2000多件張大千的精品，把市面上出現(xiàn)過的精品力作全部涵蓋其中,?！币苍S用四川博物院院長盛建武的話對程恩嶸的“六年目標(biāo)”下定義是最為妥當(dāng)?shù)模骸八?以一種情懷，將推廣張大千視為畢生的事業(yè)在進行了,?！?/p>

對話程恩嶸——

培養(yǎng)“火眼金睛”須用真金白銀甚至有切膚之痛

記者：您頻頻締造“低買高賣”的傳奇。關(guān)于張大千,，您怎么知道那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呢,？

程恩嶸：道理很簡單，因為別人鉆研不夠深,。我2010年在嘉德用300多萬元拍到的那幅山水,，拍賣公司只找到兩個記錄，但我能找到13個,。因為我長期生活在成都,，很早就在認真地研究這位藝術(shù)家。

記者：張大千的贗品多不多,？

程恩嶸：非常多,。不要說民間流轉(zhuǎn)的，即便是拍賣會,，包括香港的拍賣會,，張大千的贗品總量遠遠大于真品數(shù)量；小拍賣行,，贗品能占到八成,，大拍賣行好一些， 但是贗品也有兩三成,。2012年,，某拍賣公司拍一幅張大千的 山水，有個朋友四百多萬元拍下來了,，他讓我?guī)椭纯?，我總覺得哪里不太對。后來我從一本畫冊里 找到了和這幅山水一模一樣的畫，只有印章不同,。那是一本很權(quán)威的著錄,，所以很明顯這幅四百多萬元的畫是假畫。現(xiàn)在很多贗品仿的水平很高,，再加上是對照著真 畫仿的,，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問題。

記者：那怎么培養(yǎng)“火眼金睛”呢,？

程恩嶸：首先是熱愛,，這樣才有耐心踏踏實實 做研究。1999年張大千誕辰一百周年,，四川博物院舉辦他的大型展覽,，我在那里整整看了兩天。另外,，培養(yǎng)“火眼金睛”,，實戰(zhàn)也很重要，必須用真金白銀,，甚 至得有切膚之痛,。這個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，只要是張大千的拍賣,，我都會參與,，我見的東西多了，過手的東西多了,，有時甚至可以憑借“第六感”來立判真假,。

張大千的早期花卉和晚年潑墨潑彩是贗品“重災(zāi)區(qū)”

記者：您有沒有買到過贗品？

程恩嶸：肯定有,，因為我的鑒定水平也是漸進提高的,。比如早年買過一些東西，覺得很精,，甚至過了幾年也賣出去了、賺了錢,。但隔了一段時間,，同樣的題材又出現(xiàn)了，不是我那幅,，這時才驚覺當(dāng)時買的有問題,。

記者：您覺得張大千哪類作品贗品率最高？

程恩嶸：假畫層出不窮,，而且技法越來越高,，其中有兩個題材的贗品最多。一是張大千上世紀(jì)三十年代的花卉，不知騙了多少人,。張大千在上世紀(jì)四十年代之后的 作品水平很高,，因為他那時從敦煌回來，又臨摹了很多宋元時期的山水人物,，水平有很大提升,；上世紀(jì)四十年代的張大千的工筆重彩，假的也有,，但比較容易露怯,； 而上世紀(jì)三十年代的小寫意，因為張大千當(dāng)時筆頭子弱一些,，所以贗品就不容易被看出來,。

還有一個贗品“重災(zāi)區(qū)”是晚年的潑墨潑彩。這類畫鑒定有難點,，大陸這邊看他1949年以前的作品很厲害,，但看晚年的潑墨潑彩是弱項，這方面海外,、中國臺灣就比較厲害,。所以他們那邊仿得好的潑墨潑彩，來到大陸,，也會騙倒不少人,。

記者：您從來不買特別貴的東西，而是從中低檔入手,?？磥恚绻呗詫α?，中產(chǎn)階層也可以創(chuàng)建有品質(zhì)的收藏體系,？

程恩嶸：當(dāng)然。比如我2002年在嘉德買過一幅張大千的沒骨山水,，18萬元落槌價,；2005年我還買過一件勾金牡丹，是當(dāng)年林百里的經(jīng)紀(jì)人從張大千的紅 顏知己李秋君家人手里買到的,。我買的時候才30萬元出頭,，而這兩幅作品，這幾年都有拍賣公司給我每件保底2000萬元,，希望我送拍,。買對藝術(shù)品是最重要 的，不一定是很貴的藝術(shù)品才能升值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