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會打球的乒乓球隊隊醫(yī)

作為曾經的國家乒乓球隊隊醫(yī),，每天和世界冠軍們同進同出,，且有大把時間在現(xiàn)場觀戰(zhàn),，但厲彥虎笑著向記者承認了一個事實：“你別看我在國家乒乓球隊待了15年,，但我不會打乒乓球,?！?/p>

“好多運動員發(fā)球過去,，對方為什么接不著,？”雖然不會打球，厲彥虎卻深懂打球的法門：“就是他有個小力量對方沒觀察到,，球的方向就發(fā)生改變了,。像乒乓球運動員的肩受傷、手腕受傷,、手指頭受傷的,，一般是因為他發(fā)球那一瞬間，手指頭,、手腕等某個部位有個突然的小力量,，讓球發(fā)生了旋轉。但同時那個部位也容易受傷,。所以乒乓球運動員的傷病是全身性的,，越是頂級的運動員，傷病越多,?！?/p>

1988年從北京中醫(yī)藥大學針灸推拿專業(yè)畢業(yè)后，厲彥虎進入當時的國家體委（1998年改組為國家體育總局）,，在國家田徑隊,、國家乒乓球隊、國家網球隊擔任隨隊隊醫(yī)長達20年,。

隊醫(yī)的工作狀態(tài)是緊張且全天候的,。運動員都有傷病，在訓練之前,、身體有些問題時,，隊醫(yī)要給他檢查、幫他放松,。運動員訓練的時候,，隊醫(yī)要一邊跟著、看著,，怕出意外,。每天,，運動員都要集中在訓練完、睡前的那段時間里,，一邊開會研究當天的訓練情況,，一邊接受隊醫(yī)的放松治療。

在封閉訓練比賽期間,，作為隊醫(yī)的厲彥虎更是兩三個月才回一次家,，待不了幾天就要再次歸隊?！澳菚r候出國比賽,，是一個隊醫(yī)跟著一個隊伍。早上起來,，要陪著女隊員先去比賽,，回來后再陪著男隊員去比賽，等到最后一起回去后,，要給十幾個男女主隊員放松,、牽拉治療，有時候忙到深夜一兩點鐘,，第二天早上六點起來,，還要繼續(xù)陪著他們比賽?！?/p>

回憶起那段忙起來不著家的經歷,，厲彥虎言辭中充滿了自豪：“我在國家乒乓球隊工作了15年，沒有一個隊員因為傷病影響比賽,?！?/p>

也只有做過隊醫(yī)的人，才知道這簡單的一句話,，能做到有多么不易,。

在每一次的大賽前，厲彥虎忠實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,，治愈或緩解了劉國梁,、孔令輝等世界冠軍的傷病，保證他們以最佳的身體狀態(tài)沖擊金牌,。

也正是這段眼見到運動員每天面對勝負對決,、傷病折磨、心理煎熬的經歷,，讓厲彥虎深刻感受到：體育是最好的挫折教育、磨難教育,、成長教育,，在體育的無言競爭中,，可以逐漸鍛煉鑄就強大的健康人格。

因而,，2024年全國兩會期間,，無論是會前會后，無論在大會堂或委員駐地,，只要面對著記者的提問采訪,，厲彥虎總是一遍又一遍地強調加強青少年體育運動的重要性：“讓孩子走出教室，到陽光下運動,，對改善視力,、體態(tài)、心理健康,，促進生長發(fā)育至關重要,。”

“愛做科普”的健康專家

在厲彥虎看來,，僅僅把課間10分鐘還給學生是遠遠不夠的,。因而，今年向全國兩會提交的《關于適當延長中小學課間的建議》提案中,，他根據(jù)不同年齡段,，給出了延長課間的具體建議方案：“幼兒時期要避免久坐，每天足量戶外陽光下自由運動時間,；小學五年級以前,，可改為半小時上課,、半小時課間,；六年級至高中時段建議40分鐘上課、20分鐘課間,。課間堅持戶外陽光下運動,。”

建議一經提出備受關注,，還上了熱搜,。而提出這一建議，和厲彥虎自己從事全民健康科普的工作經歷,，有著莫大的關系,。

在國家體育總局當中，像厲彥虎這樣,，從隊醫(yī)成長為全民健康科普專家的人少之又少,。隊醫(yī)的工作盡管忙碌，但他抓住了每一次的學習機會,，從碩士到博士,，“通過對運動醫(yī)學的系統(tǒng)學習,，更是為我20年的隊醫(yī)工作實踐找到了扎實的理論基礎，使我的眼界,、理念得到了巨大提升,。”

在厲彥虎讀博期間,，跟他結下深厚友情的國家乒乓球隊隊員們?yōu)榱伺浜纤难芯?，專門到醫(yī)院去做有關椎間盤退化的檢查,，為他提供了大量的研究數(shù)據(jù),。說起這段經歷，厲彥虎頗為動容,。

如今,，早已是全民健康科普專家的厲彥虎，每年都要在全國各地做大量的科普教育,，具體到每周，他都有出差任務,。去的地方多了,，厲彥虎發(fā)現(xiàn),，無論是久居大中城市的孩子還是生活在草原山地的孩子,，他們面臨的健康問題都一樣嚴峻——比起自由自在的戶外活動,，孩子們卻抱著電子產品不放手，由此導致的視力下降,、體重增加,、脊柱變形、心理脆弱的狀況都令他深感焦慮,。

而作為脊柱健康專家，厲彥虎更是在每周一次的門診中,，見過了太多深受脊柱變形困擾的青少年案例,。據(jù)他了解，當前我國中小學生發(fā)生脊柱側彎人數(shù)已經超過500萬,。全國每年新增的約30萬病例中,，超半數(shù)為青少年。

因而當2023年，厲彥虎以全國政協(xié)委員身份提交的首件提案,，其建議就聚焦在青少年脊柱健康上,。

作為連續(xù)三屆的北京市東城區(qū)政協(xié)委員，從2011年起,，厲彥虎就通過提案等形式，呼吁有關部門和社會人群關注青少年脊柱健康,，建議具體到減輕學生書包重量,、推廣課間脊柱牽拉操、將脊柱側彎篩查列入青少年健康體檢等方方面面,。他所在的運動醫(yī)學研究所運動健康醫(yī)學研究中心,，圍繞青少年脊柱健康研制出了一套整體干預方案，他和團隊編制的青少年課間90秒脊柱牽拉操,，在各地不同程度得到了運用和推廣,。正是由于厲彥虎在內的眾多專家的不懈呼吁，脊柱側彎問題得到了國家重視并被納入中小學生體檢項目,。其實，他希望的脊柱健康管理應該在生命的更早期得到重視,，比如“青少年脊柱健康管理要從0歲開始,，從父母科學抱孩子、孩子科學爬行開始,?！薄凹怪】倒芾硪欢ㄒ⒆阌谠绾Y查、早發(fā)現(xiàn),、早干預,、早科普?！薄敖逃嗌倌牮B(yǎng)成健康的行為規(guī)范管理,，懂得正確的站、坐,、讀,、寫、臥姿,，對一生的脊柱健康至關重要,。”

2023年9月底,，貴州省湄潭縣協(xié)育中學近200名師生現(xiàn)場聆聽全國政協(xié)委員厲彥虎的講座,。“長期低頭是個壞動作，會影響脊柱健康,，進而帶來其他健康問題,，比如焦慮就有可能跟脊柱變形相關?！薄白粍?個小時就會壓壞椎間盤,。”“窩著坐是對脊柱壓力最大的坐姿,?！甭犞v述，學生們不自覺地抬頭,、挺胸,、坐直。講座結束后,，厲彥虎給學生們播放了一段方便課間保護脊柱的健康操視頻,，學生們紛紛跟著做了起來……

這是十四屆全國政協(xié)“科普萬里行”活動的一個場景。這次活動的4天里,，厲彥虎和其他2位全國政協(xié)委員在貴州共開展了8場科普講座,。而過去一年，厲彥虎做了30多場科普教育講座,，每一次的聽眾人群雖不盡相同,，但他都詳細講解，努力傳播關于脊柱干預的健康理念,?！白甸g盤相當于一個彈簧，彈簧壞了以后,，彈力下降,，兩個骨頭之間就變近，關節(jié)就不穩(wěn)定了,。保護脊柱的做法無疑是注意坐姿,，每天做牽拉，平時健步走,，通過彈力的運動,，對脊柱形成良好的動向彈力擠壓，有保護作用……”

 融合體教醫(yī)的脊柱康復師

對于姿態(tài)管理,，除了常知的“一尺”“一拳”“一寸”即眼離書本一尺遠,、胸離書桌一拳遠、手離筆尖一寸遠,，厲彥虎還有自己的獨創(chuàng)：“一胳膊”,。

“身體坐正，雙臂拉直，與肩等高,，雙手拿手機的位置,，要與眼睛在同一水平線?！卑凑諈枏┗⑺蟮摹耙桓觳病本嚯x看手機,，堅持不了幾分鐘就脖酸肩乏，忍不住放下了胳膊,、低下了頭,。這時，耳畔再次響起他的聲音：“頸椎是低頭低壞了,，腰是久坐坐壞了?！?/p>

很難想象,，這樣一個對于姿態(tài)管理嚴格的人，女兒卻從小就有嚴重的脊柱側彎,。在被醫(yī)生宣判無從治療后,，厲彥虎親自擔任女兒的康復師，也是在他十幾年的鉆研和治療下,，現(xiàn)在23歲的女兒出落得亭亭玉立,、身心健康，早已看不到病痛的影子,。厲彥虎也說,，自己的康復理念和技術，很多是在女兒身上嘗試和總結出來的,。

直到現(xiàn)在,，多數(shù)的骨科醫(yī)生仍然認為，青少年發(fā)生脊柱側彎在小于45度,、不符合手術指征時,，是無需干預或者無法干預的，他們給患者的意見常常是“回去觀察”,。而在“觀察”過程中,，由于沒有得到科學、及時,、有效的干預,，再繼續(xù)保持原有的姿態(tài)學習和生活，患者的情況往往會變得更糟,?！熬拖裥渫崃艘粯樱仨毟深A才可能逐漸變直?！?/p>

“脊柱側彎后,，胸椎、骨盆都是反向旋轉,，就會像麻花一樣上下左右來回地擰,。如果只關注其中一個關節(jié)一個局部，就無法徹底地解決問題,。要從脊柱整體出發(fā)系統(tǒng)關注,，采取嚴格的姿態(tài)管理，通過動作來解決,，這個道理通過力學是能解釋清楚的,。”

脊柱變形,，并不是一般人理解得不好看,。厲彥虎這幾十年研究發(fā)現(xiàn)，脊柱變形還會帶來一系列問題：由于脊柱里有中樞神經穿過,，變形后神經會受到扭轉力,，包括兩邊的血管會影響全身循環(huán)，出現(xiàn)神經疼痛,、腦供血不足,、內分泌失調等問題。通過治療,，他治愈了不少的病患,。但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，在科普教育時,，厲彥虎格外關注與醫(yī)生同行這個群體的交流：只有加強體教醫(yī)融合,，才有更多人有意愿有能力提供干預，中國人的脊梁才能挺得更直,。

寧波是國家體育總局青少年脊柱健康研究的試點城市,。2023年7月，厲彥虎去當?shù)貗D幼保健院考察時發(fā)現(xiàn),，到這家醫(yī)院就診的,，多是前來做康復的孩子。問及原因才知道,，這家醫(yī)院的一位兒科主任從2019年聽他講述了脊柱康復理念后,，就專攻康復了。這件事,，讓他找到了堅持的力量……

采訪到最后,，厲彥虎翻著自己手機里珍藏的照片,，指著當中一個又一個經過康復治療改善了體態(tài)、改變了精神面貌的孩子,，逐一講述他們幾年來的點滴變化,。聽著他自豪的講述，不由讓人想到：培養(yǎng)身心健康堪當大任的下一代,，不僅僅是教育工作者必須直面的問題,，也是厲彥虎這樣健康工作者的自覺行動。（記者 韓雪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