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進入寒假,，教育培訓機構的廣告早已鋪天蓋地,。

在這些廣告上,，“小初高寒假全科名師隆重推出”“超300人畢業(yè)于清華北大”“清華北大名師資源超過20%”等宣傳標語被突出處理,，清北畢業(yè)生已成金字招牌,。

培訓機構為何如此鐘情清北畢業(yè)生,？到底有多少清北畢業(yè)生進入了培訓機構,？他們進入培訓機構是“大材小用”嗎,？學霸真能教出學霸？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,。

培訓機構“下血本”

清北畢業(yè)生薪資自成一檔

在剛結束的秋招中,，北京大學應屆畢業(yè)生陳默已經拿到了幾個心儀的offer——無一例外，全部來自培訓機構,。他也發(fā)現(xiàn),，近幾年去培訓機構工作的校友越來越多。

“北大就業(yè)”官方微信號發(fā)布的2020屆畢業(yè)生去向報告顯示,，中國語言文學系列舉的三個本科畢業(yè)生教育業(yè)典型就業(yè)單位,，全都是培訓機構。清華大學畢業(yè)生就業(yè)質量報告顯示,，從2019年到2020年,，包括培訓機構在內的教育業(yè)就業(yè)人數(shù)，從316人上漲到436人,，占比從11.8%上漲至15.5%,。

相比公務員,、央企、國企,，在人們的傳統(tǒng)眼光中,，不太起眼的培訓機構，正蓄勢待發(fā),。

有媒體報道,，各大互聯(lián)網、教育培訓巨頭以及培訓機構新秀在布局應屆生招聘時,，都將清北畢業(yè)生作為重點關注對象,。2020年3月，字節(jié)跳動發(fā)布招聘信息表示,，為了大力推動教育業(yè)務,，教育業(yè)務將招聘超過一萬人，其旗下的清北網校在招聘教師崗中明確規(guī)定要求清華,、北大的畢業(yè)生,；好未來旗下學而思網校的“千里馬計劃”從2020年也開始優(yōu)選清華、北大等優(yōu)秀畢業(yè)生,；新東方,、作業(yè)幫、掌門一對一等在線教育機構招聘也優(yōu)選雙一流院校及海外名校的畢業(yè)生,。

選擇在培訓機構就職,，對袁真而言“不是一時腦熱”，她去年從北大順利畢業(yè),，獲得碩士學位,。原本傾向于教育和體制內的求職方向，“考慮到薪資待遇和工作氛圍,，做完排除法，就把目標聚焦在了教育培訓行業(yè),?！?/p>

“當時，抱著試試的心態(tài)投了簡歷,，很快就拿到了offer,。”袁真補充道,，“其實我也面試過其他培訓機構,，但這家的薪資開得是最高的，就順理成章地決定了,?！?/p>

教育培訓行業(yè)薪酬普遍較高,，但對于清華北大的畢業(yè)生，培訓機構又能開出怎樣的報酬呢,？

“機構給清北學生開出的保底年薪基本上是30萬至40萬元,，這已經是應屆文科生能拿到的最高工資水平了?！痹娼榻B,，她的一個朋友，也是北京一所985高校的畢業(yè)生,，到手的工資僅僅是自己的一半,。

袁真直言，“在薪資上,，培訓機構將清北畢業(yè)生自成一檔,。換句話說，高薪就是給我們開的,?！?/p>

北大本科畢業(yè)后就加入培訓機構的陳雨陽也告訴記者，在這個行業(yè)里,，清北畢業(yè)生的起薪普遍為30萬至40萬元,。如果跳槽去別的機構，薪資翻倍,，也是常見的事,。

工作四年多，陳雨陽已經成為所在機構某部門負責人,，而他的年薪也早已超過了七位數(shù),。

“一些新成立的培訓機構，尤其是在線教育公司,，在允諾高薪之外,，有的甚至還承諾股權作為激勵，可以說是為了爭搶清北名師不惜下血本,?！痹谀臣依吓婆嘤枡C構工作的清華大學碩士畢業(yè)生許然表示。

當然,，高薪酬并非吸引所有清北學生投身培訓行業(yè)的唯一驅動力,。

許然告訴記者，自己選擇教育培訓行業(yè),，薪資并不是主要的考慮因素,。在培訓行業(yè)，一個剛剛入行的新教師，只要能力足夠出色,，在授課的表現(xiàn)和學生家長的反饋上,，可能超過入行十年的名師。這種“高成就,、高回報”的工作,，讓他找到了“實現(xiàn)個人價值的舞臺”。

廣告“摻水”

“知名機構清北教師低于10%”

孩子從五年級開始,，北京家長馬靜伊就把他送進了培訓機構,。

選課的時候，馬靜伊會仔細審核老師的簡歷,，從畢業(yè)院校,、任教時間、獲獎情況去判斷老師的優(yōu)劣,，“現(xiàn)在名校畢業(yè)的老師越來越多”,。清北畢業(yè)生對她來說是“有吸引力的”。

在這家培訓機構的官網上,，“小初高寒假全科名師隆重推出”“48位清華北大畢業(yè)名師”字樣,，被放置在顯眼位置。在師資介紹一欄,，甚至還有一位哈佛大學教育學碩士,，她的特點是“培養(yǎng)學生多角度的思考能力”。

馬靜伊的感受是“找到個名師,，解決了孩子學習效果的大半問題”,。一年下來，她花了近一萬元,，請名師給孩子進行一對一的輔導,。

面對市面上紛繁復雜的機構、課程,，到底選哪家,、怎么選？馬靜伊的選擇代表了很大一部分家長的心態(tài)——有了清北名師,，就多了一重保障,。

對培訓機構而言，抓住一切機會打出“清北名師”的招牌,，也成為各家機構在激烈競爭中吸引消費者的普遍策略,。

許然的觀察是,，無論培訓機構本身的定位是突出名師,，還是突出課程體系，只要有受聘教師擁有清北背景,，公司一定會以此作宣傳,，其次,，才會關注他們的教學年限、所得獎勵等,。

但是,，鋪天蓋地的廣告背后，學生都能享受到貨真價實的“清北名師”的課程服務嗎,？

陳雨陽表示：“即使是我在的主打名師的培訓機構,，清北畢業(yè)生的比例都不超過教師總人數(shù)的10%。這個比例,，在其他機構,，可能會更低?！?/p>

按照陳雨陽的提示,，記者在某家培訓機構“北大名師班”的介紹里看到，課程共有十余名名師輪流授課,。但仔細查看老師的介紹后,，只有不到一半的老師畢業(yè)于北大。

一些機構打著“清北名師班”的名義,，實際師資情況卻“摻了水”,。陳雨陽說，“到底是不是真有清華北大老師上課,，存在很多貓膩,。”

一種情況是,，廣告上的清北名師,，雖然也畢業(yè)于清華、北大,，但拿的學歷證并非大家通常以為的全日制本科或研究生學歷,。“清華北大有很多成人自考,、研修項目,，但廣告上并不會標注得那么清楚，一些機構老師就魚目混珠地自稱清北畢業(yè),。如果家長不深究,，就很難被發(fā)現(xiàn)?！标愑觋柾嘎?。

另一種情況是，廣告上的清北名師確有其人，學歷也貨真價實,，但他們只負責出現(xiàn)在招生的廣告上,。當家長點進鏈接、申請試聽時,，客服便會找借口推薦其他老師給家長,。

陳雨陽說：“有的清北畢業(yè)生講課表現(xiàn)力不強，在招生試講時不占優(yōu)勢,。這種老師,，公司會宣傳招牌，后期再換一個有經驗的老師來試講,?！?/p>

“一些機構有關清北名師的廣告內容，的確存在虛假宣傳和誤導消費的成分,，涉嫌違反了廣告法和反不當競爭法中的相關規(guī)定,，一定程度侵害了學生家長的正當權益?！鄙虾Ｊ薪逃茖W研究院民辦教育研究所所長董圣足指出,，“但是，由于缺乏綜合執(zhí)法手段,，光靠教育行政部門的力量,，很難解決這個問題?！?/p>

“學得好”不一定“教得好”

正面影響或更有價值

對貨真價實的清北畢業(yè)生們而言,，進入培訓機構就意味著一定能教出學霸，就一定比其他老師教得好嗎,？答案也沒那么簡單,。

“清北畢業(yè)生作為老師，在面向特定學生群體授課時的確有著獨特的優(yōu)勢,?！痹S然以他熟悉的理科培訓舉例，“針對參加理科競賽的同學,，確實只有清北等有過競賽經歷的名校畢業(yè)生才能教,。”

報名參加這些培訓班的同學,，本身的資質靠前,，他們中的有些同學，也不再需要老師講課來幫助他維持成績,。對他們而言,，參加培訓班的目的,，是從老師那里獲取沖刺競賽和清北的經驗。許然說,，“而這些經驗正是清北畢業(yè)生獨有的?！?/p>

面對這部分資質和成績頂尖的學生,，清北畢業(yè)生教出學霸，可能只是時間早晚和數(shù)量多少的問題,。但是,，當清北畢業(yè)生進入了校內學科培訓的賽道，清北的光環(huán)卻可能會失效,。

在效果評價上,，來自家長的判斷，更為直接,。

從三年級就開始給孩子報培訓班,，幾年下來，北京家長張楊試聽過的各類培訓課已有幾十種,。本身從事教師工作的她認為,，“清北名師會成為吸引我的因素，但不會是主要因素,。因為并不是上了清華北大,，你的教學方法就一定是得當?shù)模袝r候自己學明白了,，但不一定能表達清楚,。”

張楊表示,，在試聽課程中,，她會重點考察老師的教學方式、看孩子是否感興趣,?！拔視粗卣n程體系的設計，包括跟課內知識的銜接,，跟機構其他課程體系銜接的問題,。另外，課程效果好不好,，和老師的課堂秩序管理水平也密切相關,。”

“從經驗角度出發(fā),，清北畢業(yè)生掌握知識較多,，學習能力普遍較強,，加入培訓機構，具有一定優(yōu)勢,?！睂τ趶摹皩W得好”到“教得好”，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宗曉華也存在疑問,，“掌握知識和傳授知識是兩件事,。作為教師，不只在于你有多少學問,，更重要的是你能教會學生多少學問,。如何習得這個關鍵的轉化能力，還是屬于教育學科的范疇,?！?/p>

從“學得好”到“教得好”，入職不到一年的袁真,，曾遭遇過滑鐵盧,。學生和家長不僅對于教師的學歷和能力有要求，還希望獲得有趣生動的上課效果,，在課堂上,，她必須一口氣講完很多知識點，還得講得活潑有趣,。

“學生和家長對課程的期待也在隨時變化,，每節(jié)課后我都要根據反饋調整上課風格和節(jié)奏?！痹嬲f,，“磨合一直都在進行中?！?/p>

即便是擁有豐富課堂經驗的清北畢業(yè)生,，就真能教出學霸？

宗曉華說,，學習是非常個人的行為,，每個人的思維方式各不一樣。以數(shù)學為例,，從學習風格上,，有的學生是視覺圖像型，有的學生屬于邏輯推理型,，即便是在同樣解出題目的前提下,，不同學生思考問題的方式也不會完全相同?！芭嘤枡C構看中學生在分數(shù)上的提高,，而較少關注學生思維差異,。”

大部分參加培訓班的普通學生的資質處于中等水平,。即便是清北畢業(yè)生也難以保證,，遵照他們此前學習的方法，就能進行有效學習,，“從概率上說,，成功的經驗往往難以復制?！弊跁匀A補充。

董圣足指出,，“無論是清北畢業(yè)生,，還是機構的其他教師，經過機構的專業(yè)化訓練,，其在應試教育方面或許都有可能做到極致,。客觀地說,，一些機構借助科技手段,，通過課程游戲化和學情監(jiān)測等形式，的確調動了不同學員的學習積極性,，加上課后施以的精準習題作業(yè),，其在提分方面的針對性相對是比較強的。這迎合了相當一部分家長的需要,?！?/p>

相比細數(shù)自己“教出了幾個學霸”“教出了多少個高分”，讓陳雨陽有成就感的是,，學生的學習動力增強了,，主動去看他推薦的課外書，也有學生家長會說,，“北大畢業(yè)的老師,，真的不一樣”。在陳雨陽看來,，“不管站在哪個講臺上,，真正的好老師，都應該對孩子的價值觀產生正面影響,?！?/p>

（本報記者 唐芊爾 陳鵬）（文中部分受訪者為化名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