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和今年,，崖麗娟接連出版了《未竟之旅》和《無盡之河》兩本詩集,，演繹了一次詩界少有的速度與激情，真心令人嘖嘖稱奇,。

《未竟之旅》以愛情詩為主打,，塑造了一個愛情獨行者的抒情女主人公形象,，抒發(fā)了在漫長的未竟之旅中欲罷不能、欲說還休的期盼和等待,，以東方式的克制陳情,，把一種失愛的痛苦予以詩化。在《無盡之河》里雖然這個主題仍有草蛇灰線般的延續(xù),，但已經(jīng)逾越了同質(zhì)化的抒情,。

在詩集的點題之作《無盡之河》里，詩人寫道：“如果愛有源頭/溯源而上,，定然看見/青春的激情/波光粼粼”,。“青春的激情”成為新詩集中一個重要的“愛情剖面”,，從而回到了愛情的本源,。《文字游戲》突破了克制的陳情,，呼喊“我愿是烈熖,，是海洋”“可能還會變成狂風(fēng)暴雨/閃電般呼嘯蒼穹”。隨風(fēng)而逝的愛情雖然無法喚回，但又何苦無休止的怨艾,？不如“溫暖相送”“這是一種生命的豁達”,。她把愛情視為滋養(yǎng)激情和希望之火，“將我托舉,，高高飛翔”,。詩人似乎不再把失愛的痛感作為抒寫的重點，而是更多謳歌愛情賜予的激情,、浪漫,、靈感和想象。孤寂和絕望也不再成為唯一,，“給凋謝的花/留下疼痛的燦爛/用薄荷清涼的綠絲線/縫合滾滾紅塵的創(chuàng)傷”,。愛即使成為一種無可挽回的情殤，但一種至愛可以比盛開的花美,，比湛藍的天空和大海更加遼闊和深邃,。

愛情是文學(xué)的永恒主題，于詩尤甚,。崖麗娟在《無盡之河》的第一輯“愛情剖面”里把愛情喻為“一出生命大戲”,，在兩部詩集里都反復(fù)抒寫。雖然后一部仍有前一部的余音,，但顯然詩的視野相對開闊了,，詩的胸襟也更豁達了，詩的思想更為深刻了,。在她的“愛情剖面”里,，愛情從扁平到立體，從同質(zhì)到多元,，從對瞬間的捕捉到對永恒的追尋,。在第二輯“歲月屐履”、第三輯“靈魂顫音”和第四輯“吉光片羽”中,，詩人抒寫歲月的倉皇,、光陰的不可虛擲、季節(jié)輪回中的思緒,、把博愛留在心口的愿望,、在回憶的光照下豐饒的往昔、重讀經(jīng)典的精神呼吸,，以及讓流水的日子過得芳香甜蜜……與小說詳盡的描繪和敘事不同,，詩對日常的關(guān)注總是主觀的、情緒化的,。詩人不可能作為旁觀者和局外人,，而是懷著切身感受和分明的愛憎。在《痛苦》中她寫道：痛苦“似一束火苗，安靜的燃燒”“在靜寂的沉默之后,，會否/有一天自己崩裂吶喊”,。在《雷池》中她自責過于拘謹和自縛的人生：“用層層盔甲/堆砌一間安全屋”。在《致靈魂》中,，她譴責自己的靈魂“扼殺我的希望和夢想,，囚禁我的愛和勇敢/讓我變得逆來順受/我所有智慧/僅用于生存，你幾乎殺了我/你贏得了這場戰(zhàn)爭”,。詩人的這一反思,，也可以用來代表不止一代人的反思。

崖麗娟詩中指稱的“靈魂”,，在精神分析學(xué)理論中是“本我,、自我和超我”三部人格結(jié)構(gòu)中的超我。對一個心智健全的人來說,，其人格結(jié)構(gòu)是和諧統(tǒng)一的,，如果不再協(xié)調(diào)互相沖突，就會處于失常狀態(tài),。比如超我過于強大,，令自我喪失，本我被壓抑,。或者反過來本我如脫韁野馬,、自我恣意膨脹,，超我萎靡失控。人格的分裂,、人性的撕裂,，在每個時代都可能發(fā)生。對此觀照,、指陳和反思,，應(yīng)該是詩的一種責任。崖麗娟的詩寫得流暢易感,，是中國式的當代詩,，而非翻譯體的當代詩。有的詩人詩風(fēng)晦澀,，似乎只有晦澀至極,，方能顯出其深奧玄秘。其實好的詩首先要言之有物,，抒之有情,。澄明、含蓄、象征,、意象,、意境、韻味才是好詩永無止境的追求,。相信崖麗娟會自覺向更高的境界進發(fā),，一部勝過一部。

《無盡之河》還有一個特色是在不少詩篇的右下角印有二維碼,。用手機微信掃一掃其中一個二維碼,，即可聽到該首詩的聲情并茂的朗讀音頻，從而使作為印刷品的詩集,，兼具了有聲讀物的功能,。為此作者邀請了王蘇、方舟等22位文藝家和主持人組成了朗讀者團隊,，用專業(yè)水準的朗誦,，為《無盡之河》增色添彩。現(xiàn)代高科技的媒介手段,，使無聲的詩篇與音樂,、人聲相結(jié)合，讓詩歌得到無遠弗屆的傳播,。從對詩歌的普及而言,，她是深為用心的。

王國維《人間詞話》云：“詞以境界為最上,，有境界則自成高格,，自有名句?！逼鋵嵲娨嗳?，中國的當代詩同樣以境界為最上。讀《無盡之河》,，宛如看到崖麗娟正在詩的階梯上向著理想的境界步步進發(fā),。

（作者系上海師范大學(xué)教授、著名文藝評論家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