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白銀連環(huán)殺人案”兇手高承勇被判死刑

法院一審認定其故意殺人,、強奸,、搶劫、侮辱尸體四宗罪,；賠償每位受害人家屬3.9萬余元

3月30日上午10時許,，白銀中院公開宣判高承勇?lián)尳佟⒐室鈿⑷?、強奸,、侮辱尸體一案，高承勇一審被判處死刑,。

高承勇被控是“白銀連環(huán)殺人案”兇手,。從1988年至2002年的14年間，甘肅白銀市,、內(nèi)蒙古包頭市的11名女性慘遭入室殺害的案件,，部分受害人曾遭受性侵害，受害女性中最小的年僅8歲,。

2016年8月26日,，辦案民警通過DNA比對篩查后鎖定高承勇，后在白銀市一小賣部內(nèi)將高承勇控制,。2017年7月18日,，該案在甘肅白銀中級法院不公開審理，高承勇承認其14年間實施強奸殺人的犯罪事實,。

高承勇當庭表示不上訴

昨日上午9時,，白銀市中級人民法院十米外拉開了警戒線，陸續(xù)有受害者家屬在援助律師的陪同下進入法院,。

新京報記者在獲得旁聽證后，進入一樓大審判法庭就坐。一小時內(nèi),，150多個旁聽席基本坐滿,。兩位高承勇辯護人朱愛軍和陳鴻亮坐在審判席右側(cè)，左側(cè)是3名公訴人,。

10點整,，宣判開始，在兩名法警的押送下,，被告人高承勇戴著手銬,、腳鏈緩慢走進場，他身穿深灰色長袖長褲,，面無表情,。

經(jīng)審理查明，被告人高承勇于1988年5月至2002年2月,，先后在甘肅省白銀市,、內(nèi)蒙古自治區(qū)包頭市共作案11起，其中實施搶劫作案4起,，實施搶劫,、侮辱尸體作案4起，實施搶劫,、故意殺人,、強奸作案2起，實施搶劫,、故意殺人,、侮辱尸體作案1起，共致11名女性被害人死亡,。

新京報記者注意到,，高承勇所犯的11起案件里，其中一起內(nèi)蒙古包頭的案件發(fā)生在1997年3月,，受害人被繩索捆綁,，口中被塞入掃帚，最終因機械性窒息死亡,。

在多起案件中,，高承勇均隨身攜帶尖刀，以搶劫為由,，對被害人進行奸污,，多人因刺傷脖頸，導(dǎo)致失血性休克死亡,。高承勇還曾帶走過幾位受害者的金戒指,、影集、相冊等物品。

最后,，審判長宣布,，高承勇一審判處死刑，剝奪政治權(quán)利終身,，沒收個人全部財產(chǎn),，賠償每位受害者家屬喪葬費等3.9萬余元，并在十日內(nèi)付清,。

法院公布的判決結(jié)果顯示,，高承勇因故意殺人罪、搶劫罪被判處死刑,，因強奸罪和侮辱尸體罪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和有期徒刑3年,。

在判決的量刑部分，法院用了四個“極其”來概括高承勇行為的惡劣性：“被告人高承勇犯罪動機極其卑劣,，犯罪手段極其殘忍,，犯罪性質(zhì)極其惡劣，犯罪情節(jié)極其嚴重,，社會危害性極大,，人身危險性極強，應(yīng)予嚴懲,?！?/p>

當高承勇做最后陳述時，他面無表情,，大聲回答,，“無異議，不上訴,?！毙薪Y(jié)束后，“小白鞋”哥哥等幾位受害者家屬在座位上抹眼淚,。

宣判結(jié)束后,，高承勇辯護律師朱愛軍回到了律所，他即刻開始翻看66頁長的判決書,，并表示會在十日內(nèi)去看守所與高承勇會面,，再次詢問高承勇有無異議，若高承勇堅持不上訴,，宣判結(jié)果將被送至最高法復(fù)核,。朱愛軍稱，所有受害者家屬代表和部分家屬出席了宣判,，但高承勇家人未現(xiàn)身,。

律師稱高承勇家人壓力大

2017年7月18日,，該案在甘肅白銀中級法院不公開審理。

根據(jù)檢方指控,，1988年5月至2002年2月間,，高承勇在甘肅白銀市、內(nèi)蒙古包頭市采取尾隨女性,、入室作案等方式，實施故意殺人,、強奸,、搶劫及侮辱尸體犯罪，共致11名女性被害人死亡,。

高承勇對11起案件供認不諱,。其辯護律師朱愛軍回憶，幾次交流中,，高承勇表現(xiàn)平靜,，話不多。當被問及較為尖銳,、敏感的問題,，他也不說臟話，不生氣,，只是不吭聲,，心理素質(zhì)極好。

唯獨在庭審后期,，看到受害者家屬在陳述傷痛時頻繁落淚,，他最后面對家屬三鞠躬，說了句“對不起”,。

相比較高承勇的冷靜,，直至今日，其家人也難以接受他殺人的事實,。去年庭審時,，高承勇的妻子因心理壓力過大，不知如何面對受害者家屬,，沒有出現(xiàn)在現(xiàn)場,。

前幾日，朱愛軍與高承勇的妻子通話,，對方表示已知曉宣判日期,，但未提及是否出席?！皬哪撤N程度上說,，他家人也是受害者,，出于各方面考慮，來的可能性不大,?！?/p>

一位從白銀市看守所出獄的年輕人稱，去年庭審后,，他曾和高承勇在監(jiān)獄中有過短暫接觸,。“高承勇曾把家人送來的食物和我分享,，還鼓勵我出去后好好做人,。”

今年年前,，朱愛軍也去探望過高承勇,。“他身體狀況良好,，精神狀態(tài)也很平穩(wěn),，沒有異樣?！敝炻蓭煼Q,，高承勇咨詢了宣判時間，兩人再無更多交流,。

宣判當天,，白銀中院外有不少市民圍觀?！爱敃r知道是他的時候,，覺得挺奇怪，他怎么能干出這種事來呢,？”一些自稱曾與高承勇共事或相識的市民稱,，高承勇平時沉默寡言，不常出門,，在得知他就是白銀案的兇手后,，大家都有些意外。

- 追訪

被害者家屬：等了30年,，不原諒他

白冶(化名)不想再提高承勇。

3月29日傍晚6點,，剛到家的他正準備去廚房炒菜,，茶幾上的手機一直振動,，屏幕上顯示一串陌生號，他看了一會,，默默摁掉,。

泛白的眉毛皺著，白冶自言自語,，“事已至此,，我沒啥好說的，被電話短信吵得飯都吃不下,?！?他把手機屏幕向下劃拉兩頁，都是全國各地的陌生電話,，他基本不接。

雖不愿提及過去,，但聽到高承勇的名字,，他的語調(diào)不經(jīng)意間提高幾度，“庭審時他是道歉了,，可哪個家屬不站起來罵他,？這么多年我們咋過的，怎么原諒,？”

3天前,，他得到高承勇要宣判的消息，松了一口氣,。那時開始,，他就準備帶著妻子和兒子一起參加宣判的旁聽，然后趕著清明節(jié)去告慰家人,。

“等了整整30年了,。”白冶在沉默中點燃一支煙,，狠狠抽了一口,。他告訴新京報記者，只有等到宣判結(jié)果那一刻,，才能心安,。

30年前，妹妹白蘭(化名)遇害時,，白冶是第一個目擊者,，也是第一起案件的報案者。

當年5月26日下午,，23歲的白蘭在家中被殺,。警方勘驗時發(fā)現(xiàn),，她“上身共有刀傷26處，因失血性休克而死”,。

白家的生活也從此發(fā)生了變化,。1990年，白冶的弟弟自殺,，母親幾度崩潰,，家人再沒好好聚在一起過個春節(jié)。

5年前,，積怨已久的母親去世,。白冶說，她臨死前唯一遺憾的就是沒等到兇手歸案,。

永豐街是白蘭的住處,。上世紀80年代末期，這里還是連排的平房,，連著住好幾戶人家,。事發(fā)后不久，白冶搬了出來,，父親卻沒有走,。

如今這里改了門牌號，變成一棟棟6層的單元樓,。屋內(nèi),，白蘭的物件也多被收了起來，唯有那臺老式的錄音機披著紅紗,，擺在客廳的木柜上,。

作為廠礦子弟，白冶的生活軌跡36年沒有變化,。每天清晨七點五十分,，他坐上去第三冶煉廠的火車，晚上六七點到家,。

唯一的變化是,，父親的肺心病越來越嚴重，秋冬季總要住院,，他們夫婦決定搬回父親屋里,，照顧79歲的老人生活起居。

白冶手機上一次這么熱鬧,，還是在高承勇落網(wǎng)時,。

2016年8月底，妹妹遇害28年后，終于確認兇手被抓,，他沒隔幾天便跑去墓地,，向妹妹、弟弟和母親交代,。那時,，全國各地的電話打給他，他每天要把妹妹遇害的情節(jié)重復(fù)地講給所有愿意聽的媒體,。

如今,，他覺得“沒啥好說的了”。

2017年7月,，高承勇案開庭審理,。此后，白冶每天都等著宣判結(jié)果,。在這段時間里,，他時常陷入焦慮中，心情起伏不定,。一家人有時也討論,，庭審以后怎么就沒下文了。

他總想起庭審當天的細節(jié),，“真想拿刀剮他，每天都盼著法院趕緊宣判,?！?/p>

白冶摁掉電話時，他父親正站在3平米的陽臺上,，顫巍巍背對著客廳,，站在夕陽下，與一只黑色的八哥逗樂,。

“他聽不清有些年了,，也好，清凈了,?！卑滓眹@著氣，又陷入沉默中,，不再說話,。

- 對話

偵辦民警：高承勇有反社會性格

從1988年第一起兇案案發(fā)到2016年高承勇被捕，整個“白銀連環(huán)殺人案”偵破過程持續(xù)28年,。參與案件偵查的一線民警,、白銀市公安局刑事科學(xué)技術(shù)研究所所長張恩偉，昨日接受新京報記者獨家專訪時介紹,，高承勇面對證據(jù)及審訊時都很冷靜,，是比較具有反社會性格的人,。

新京報：這起案件時間跨度這么長，偵破難在哪里,？

張恩偉：當時我們的技術(shù)有限,，勘查手段就是去了以后大排摸，提取的物證很少,，對于外地來白銀作案的案犯抓獲還是很欠缺的,。之前我們看指紋是人眼一份份看，拿放大鏡,。前期我看了四五萬,，后期又陸續(xù)看了十幾萬，總共23萬枚指紋都是人眼一點點看的,。

新京報：在技術(shù)偵查中哪個環(huán)節(jié)對最終破案起到關(guān)鍵作用,？

張恩偉：我們的現(xiàn)場勘查比較細，在11起案子上,，絕大多數(shù)都提到了關(guān)鍵物證,，比如手印和生物檢材。這些為我們后期偵查手段豐富以后,，打下良好的基礎(chǔ),。假如在那時沒有提取到，或者是因為水平問題,、粗心問題,，把那些物證漏掉的話，后期的案件偵破沒有這么順利,。

新京報：在偵辦這起案件時有沒有什么遺憾,？

張恩偉：張某(被害人)這個案子，我后來在想,，假如當時不直接去現(xiàn)場,，就地在外圍趕緊搜尋身上有血跡的人，可能還來得及去追捕他,，因為高承勇很可能會在人群里跑,，我們有可能發(fā)現(xiàn)他。那是我們距離高承勇最近的一次,，因為我們?nèi)ガF(xiàn)場時,，被害人當時還沒有死，她自己打電話報的案,，后來到醫(yī)院才去世的,。

新京報：對高承勇本人有什么印象？

張恩偉：在白銀指認現(xiàn)場的過程中，我就問他怎么作案,，他在講述時很冷酷,，也很冷靜。我分析認為,，他是比較具有反社會性格的人,，大學(xué)也沒有考上，飛行員也沒當成,，心態(tài)就開始失衡了,，后來結(jié)婚，生活壓力一大,，他想著不勞而獲去偷東西,。他覺得社會待他不公平，他要報復(fù)社會,，我覺得他的反社會心態(tài)比變態(tài)心理更甚一點,。

新京報：審訊時高承勇對于出示的證據(jù)有什么反應(yīng)？

張恩偉：他當時很冷靜,，基本上是沒有進行過多辯解,，他就知道他會有這么一天的，這是一種非常人的,、就是非常態(tài)的心態(tài),。正常人是理解不了他的。我們跟社會犯罪接觸的時間長了,，發(fā)現(xiàn)正常的人,、正常的思維去想這些事情，和他們想得不一樣,。我們要研究犯罪，就是研究這種非正常情況下的變態(tài)心理多一點,，才能把他們掌握透,。

新京報：介紹一下最終使高承勇落網(wǎng)的Y-DNA染色體檢驗技術(shù)。

張恩偉：這個技術(shù)是2004年才在國際上發(fā)現(xiàn)的偵破案件的手段,，我們實驗室是2011年建成的,，省公安廳投了很多資金，就是讓我們來破這個案件,。那時指紋我們已經(jīng)建立了30萬人的庫,，還是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到他，DNA要比指紋更精確,，我們每個男性的Y-DNA,，從你的祖先到你到你的孩子是一致的，我們就能把根找到。通過這個根,，我們在排查中就能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家族,，這要比發(fā)現(xiàn)一個人容易，發(fā)現(xiàn)家族后反溯下來,，找到罪犯更容易點,。

A10-A11版采寫/新京報記者 趙蕾 馬駿 許研敏 王巍 實習(xí)生 周小琪

A10-A11版攝影(除署名外)新京報記者 吳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