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金銀（左）在家里直播農村日常生活

每天早上6點起床,，簡單洗漱后直播：掃地,、做飯、喂豬,、插秧,、打魚,、捉黃鱔……90后瀘州農民劉金銀從今年2月起直播“農村生活的日常”,，半年內收獲近10萬粉絲,，打賞8萬多。作為全村唯一留守的年輕人,，劉金銀的生活方式讓親友鄉(xiāng)鄰感到不解,。即便獲得了比打工更多的收入，父母仍覺得他“不務正業(yè)”,。

低俗,、自虐……在農村題材小視頻在許多人眼里已聲名狼藉之時，劉金銀用真實,、質樸的直播打動粉絲成為一股清流,。但業(yè)內人士認為，單獨個體持續(xù)走紅很難,，農民做直播應該“走得出來”,，也“回得去”,。

潮事/

“互聯(lián)網(wǎng)最土新聞發(fā)布會”

開到長江邊的小村莊

8月22日，位于長江之畔的瀘州市合江縣三塊石村6組的村道上突然熱鬧起來,，來自成都,、瀘州的汽車突然“擠”了進來，警察從合江縣城趕來執(zhí)勤,，以防道路發(fā)生擁堵,。農民劉明杰家的院壩里,，擠滿操著北方口音的外地人,；幾個年輕人操控著無人機在天上盤旋……沉寂的村莊一時沸騰起來。

當日上午,，今日頭條旗下“火山小視頻”在劉明杰家的院壩里召開了一場被業(yè)內稱為“移動互聯(lián)網(wǎng)最土的新聞發(fā)布會”,。火山小視頻宣布推出“火苗計劃”,，希望通過提供更多變現(xiàn)通道以及對創(chuàng)作者的培訓,，激勵更多優(yōu)質內容出現(xiàn)。

發(fā)布會現(xiàn)場以草席,、稻草為背景,，主席臺上鋪的不是紅地毯而是草席。出席發(fā)布會的,，除了來自移動互聯(lián)網(wǎng)行業(yè)的各類技術控,、用戶和媒體記者，就是村里的老頭老太太們,。聽著臺上發(fā)言者滿口數(shù)據(jù)信息,，臺下的老人沒人能懂，但他們似乎聽得津津有味,。

“北京這些人為什么來三塊石村開新聞發(fā)布會,？”村里的老人們一時難以理解?；鹕叫∫曨l產(chǎn)品負責人孫致告訴成都商報記者：契機源于此前收到了來自火山小視頻用戶金牛拍攝的一部短片,。短片記錄了他釣魚、做飯,、抓黃鱔等農村日常生活,，積極向上的內容讓火山團隊非常感動。

孫致所稱的“金?！?，正是三塊石村老農民劉明杰的兒子——26歲的青年農民劉金銀。

潮人/

直播農村生活日常

一天收入可超1000元

擁有近十萬粉絲的“金?！?，一副農民打扮,。“我不是什么網(wǎng)紅,，我只是個純粹的農民,，一個戶外主播?！彼f,。

這一切，源自“金?！眲⒔疸y最初的打工生活,。在做鋁合金門窗時，他發(fā)現(xiàn)閑下來時特別無聊,，不知道干什么,。后來，他發(fā)現(xiàn)可以看網(wǎng)絡直播,、小視頻打發(fā)時間,。看了一些小視頻后,，他覺得自己也能拍,，便隨手拍了些生活中好玩的事，生成短視頻發(fā)到朋友圈,。之后接觸直播后,，他發(fā)現(xiàn)直播中也充滿了商機，要是搞得好肯定比做鋁合金門窗強,。但他發(fā)現(xiàn),，有些直播內容很低俗、同質化嚴重,。于是,，他嘗試把在農村捉魚、逮黃鱔的場景拍成小視頻上傳,，很受網(wǎng)友們追捧,。機靈的劉金銀發(fā)現(xiàn)：“機會來了！”

劉金銀給自己取了個土氣的昵稱：“金?！?，直播間名叫“四川金牛Tv”，粉絲團隊則叫“神牛家族”,。劉金銀記得自己第一次做直播時,，只有5個觀眾，直播主題是“打野”，就是在水田里捉龍蝦,，結果沒人送禮物,，也沒人打賞，他還倒貼了50元流量費,。他不服氣,，打算再試試，結果第二次直播,，很快就有幾十人圍觀,。“有人說找到了兒時的回憶,，讓我很受鼓舞,。”從此,，劉金銀一發(fā)不可收拾,，迷上了直播,。到第二個月,，他的粉絲就接近一萬人。截至8月29日,，他的粉絲已近10萬人,，一天直播收入可超過1000元，這相當于他打工時一周的總收入,。

日常/

掃地 做飯 喂豬 插秧…

每天6點準時起床直播

劉金銀用直播獲取的一部分利潤,，對自己進行了包裝。為搞好戶外直播,，他花兩萬余元,，購置了漁網(wǎng)、釣竿,、電瓶,、充電寶、三腳架,、蘋果手機等,。“手機兩部,、電瓶兩個,、充電寶10個?！备赣H劉明杰的臥室里,，堆滿了他的直播設備，像一個實驗室,。

無論睡得多晚,，劉金銀都堅持每天早上6點起床,，簡單洗漱后，即刻開始自己的直播：掃地,、做飯,、喂豬、養(yǎng)狗,、插秧,、收稻、打魚,、捉鰍……凡是農民的日常生產(chǎn)生活,，無所不播。對于直播主題和畫面,，他都沒有特別要求,，也從不化妝，不刻意篩選直播內容,。粉絲們經(jīng)常通過攝像頭,，看到他趿著拖鞋、穿著牛仔短褲剝蒜,、擇菜,、殺龍蝦……

過去半年多，劉金銀遵守著比上班打卡還嚴的規(guī)則,，天天擰著水桶,、三腳架去直播。8月27日晚,，成都商報記者跟著劉金銀來了個“有技術難度”的,，頭戴礦燈、手持手機直播半夜捉黃鱔,。山村之夜,，更多的是荊棘和危險。直播捉黃鱔的“戰(zhàn)場”,，是剛剛收割稻谷的水田,。劉金銀必須在稻樁中穿梭，才能完成直播,，而每走一步,，稻樁都會刺在膝蓋上下的位置。而整個捉黃鱔過程,，必須完整記錄,，不然有粉絲會不高興，只有粉絲們滿意時，他才能收到禮物和打賞,。

當晚,，剛在水田中行進不到20分鐘，劉金銀就碰到一條有毒的“紅斑蛇”,。他追著蛇拍攝,，險些被咬，整個過程短暫而驚險,，但他沒答應粉絲提出的“捉蛇”要求,，“因為捉蛇是違法行為?！?/p>

他的孤獨

父母鄉(xiāng)鄰不理解

“搞啥子視頻,？不務正業(yè)”

初中輟學，早早就出去打工掙錢的他,，如今卻在家“耍手機”做直播,，這讓父母很難理解。

有著近10萬粉絲的直播大V劉金銀,，在只有160多人的三塊石村六組,，是個孤獨“舞者”。

劉金銀生于1991年,，初中輟學,，十四五歲開始學做鋁合金門窗,。父親劉明杰告訴成都商報記者,，兒子做鋁合金門窗時，運氣好一天能掙三四百元,。52歲的劉明杰“高小”畢業(yè),，除了兒子劉金銀，還有一個12歲的女兒,。他原本指望兒子能好好打工,，掙錢貼補家用供妹妹讀書。但春節(jié)過后,，兒子突然不出去打工了,，這讓老實的他緊張起來?！案闵蹲右曨l,？不務正業(yè)?！蹦赣H看著兒子不出去打工,，也不下地干活，甚至動了要送劉金銀去醫(yī)院的想法。

劉明杰不懂什么叫視頻直播,，也不懂什么粉絲經(jīng)濟,。但他認為兒子“一天啥事不干！掙不了錢,?！毖劭创謇锏暮笊粋€個出門打工掙錢，兒子居然下田捉黃鱔摸泥鰍,，整天耍手機,。每當從地里回來看到兒子“耍手機”，就“鬼火冒”,，多次揚言要把兒子手機砸爛,。即使兒子現(xiàn)在賺了錢，他和妻子仍不贊同兒子的所謂“事業(yè)”,，很少出現(xiàn)在兒子的鏡頭中,，更遑論幫忙。

至于村里人,，在火山小視頻發(fā)布會在村里舉行前,，大家都以為劉金銀“瘋”了，老人們甚至叮囑孩子離他遠點,。發(fā)布會舉行后,，村里人知道劉金銀沒瘋，而是通過網(wǎng)絡直播,，半年多就掙了8萬多元,，但很多人仍然將信將疑?！拔铱磁率谴蹬５?。”一位老人說,，他不相信這種“不勞而獲”的方式能掙錢,。即使村里很多人相信劉金銀能掙錢了，但對于視頻直播的掙錢要領,，仍然一竅不通,，也沒有熱情去了解。

他的夢

想拉志同道合的朋友

開創(chuàng)視頻拍攝,、直播事業(yè)

“如果有天不做直播了,，就在農村做農副產(chǎn)品深加工”

雖然父母鄉(xiāng)鄰不理解，但火起來的“金?！备?，仍有著更遠大的目標,。他希望能在不久的將來，拉一幫志同道合的朋友,，組建一個集視頻拍攝制作和網(wǎng)絡直播為一體的團隊,，一起開創(chuàng)事業(yè)?！拔覜]文化,，無意中創(chuàng)建了‘金牛’這個品牌,，需要與相關專業(yè)人士共同創(chuàng)業(yè),。”

劉金銀告訴成都商報記者,，自己做小視頻是希望有一天能去“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”,，以此開拓一下眼界，農村題材需要與城市接軌,。在采訪中,，成都商報記者向劉金銀展示了一段流傳于朋友圈的“相親”小視頻，他認為該視頻很粗俗,，他不會做類似視頻或直播,。而在直播過程中，有些粉絲提出讓他自虐,、打鳥捉蛙等要求,，他也會拒絕。劉金銀說,，“金?！备缫龅模褪莻鬟f農村的真實生活,，傳播當代農民的“正能量”,。

“如果有一天，你的粉絲不喜歡你了,，不給你打賞了怎么辦？”對此,，劉金銀說自己會利用在直播期間建立的人脈關系,，學點烹飪技術，制作四川特產(chǎn)和小吃,，通過網(wǎng)絡渠道銷售出去,。

“如果以后創(chuàng)業(yè)，如何補習文化知識,？”面對這個問題,，劉金銀坦承,，文化知識匱乏確實是自己事業(yè)發(fā)展的瓶頸，打算利用業(yè)余時間多看看書,，找老師,、朋友補習一下。

“如果有一天,，不做直播了,，還能夠回到從前的生活狀態(tài)，繼續(xù)做農民或者打工嗎,？”對此,，劉金銀告訴成都商報記者，假如有一天不干直播了,，他也不打算離開農村,，可以搞個養(yǎng)殖場，養(yǎng)龍蝦,、黃鱔,，種點蔬菜，做農副產(chǎn)品的深加工,。他覺得自己有條件和資源做好,。

■觀察

沒有低俗怪異荒誕 他的視頻真實質樸

讓人看到新農村積極一面

但專家認為，個體持續(xù)走紅很難,，農民做直播應“走得出來”也“回得去”

劉金銀“打野”的獵物,，從沒賣過，即使捉到的黃鱔,、龍蝦,，市價高達每斤30元。他把黃鱔,、龍蝦制作成美味川菜,，抽真空打包，倒貼快遞費,，郵寄給“鐵粉”,。這讓粉絲們感到“金牛”哥是個重情義之人,。

杭州粉絲“獨狼”告訴成都商報記者,，“第一次看他直播，他坐在廚房侃侃而談他的直播生涯,，個中的快樂與辛酸深深地打動了我,。”泉州粉絲“幽默男人”說：“我把金牛當兄弟看,，他這個人老實,，沒什么壞心眼,，來他直播間的兄弟姐妹愿意刷禮物的就刷，他也不向別人要,，所以他才能走到今天,。”

一位采訪過“金?！钡拿襟w人認為,，在很多短視頻研究者的眼里，農村題材的小視頻已聲名狼藉,，充斥著自虐,、低俗以及各種怪異荒誕的場景和行為，令人不適,。但“金?！钡膭?chuàng)作不同，他用最樸實的語言和不加雕飾的直播,，呈現(xiàn)了當下農村最真實的生活,。火山小視頻產(chǎn)品負責人孫致說,，“劉金銀的視頻,，真實、質樸,，讓城市人看到了新農村積極的一面,，很有正能量！”

互聯(lián)網(wǎng)專家丁道師表示,，農民網(wǎng)絡紅人最早出現(xiàn)在十多年前,，隨著視頻、直播的興起而越發(fā)普遍,。但是,，單獨的個體如不能及時把影響力轉化為生產(chǎn)力，很難養(yǎng)家糊口,，更難做成事業(yè),。個體很難持續(xù)“火”兩年以上，過去的“網(wǎng)紅”也基本銷聲匿跡了,。另外,，當前許多農村題材直播視頻，內容低俗,，需要引起互聯(lián)網(wǎng)企業(yè)和社會關注，引導他們健康發(fā)展,。同時,，農民做直播也要有憂患意識,，扎根于農村、依賴于農村,，要走得出來,，也要回得去。（羅敏 攝影報道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