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標題：“二孩時代”的糾結：38歲媽媽想生 女兒稱好尷尬

有些家長認為孩子需要陪伴,。廣州日報記者陳憂子攝

很多家庭都在為要不要生二孩而糾結不已,。 廣州日報記者陳憂子攝

“二孩時代”透視

11月13日上午11時30分，今年38歲的張妍走出廣州醫(yī)科大學附屬第三醫(yī)院的大門時，長吁了一口氣,。嗯，終于可以做出決定了。她瞥了一眼跟她并肩而行的丈夫，笑道：有人不開心了,。她的丈夫胡丹情緒明顯有些低落，回答道：不生就不生唄,。

張妍說,，近半個月以來，二孩,，已經(jīng)成為她和丈夫日常交談的關鍵詞,。每一次大家庭聚會，也是三句話不離“生不生二孩”的話題,。如今,，所有的糾結，終于可以因為一個“很難懷孕”的診斷而畫上句號,。

在張妍的考量天秤上,，一邊是自己和家人對二孩的渴望，一邊是對自己生育力,、女兒心理接受程度、家庭經(jīng)濟承受能力,、家庭規(guī)劃變化,、自己職業(yè)規(guī)劃的種種擔憂?！坝幸磺€想再生一個的理由,，也有一千個不想再生一個的理由。”她說,。

顯然,，張妍的糾結，其實也是一個家庭的糾結,。有著這種種糾結的,，也絕對不止張妍一個人。

統(tǒng)籌/廣州日報記者黃蓉芳

文/廣州日報記者黃蓉芳,、羅樺琳,、伍仞、劉曉星 通訊員周偉(署名除外)

二孩憧憬：

想再體驗一次養(yǎng)孩子的過程

張妍至今仍記得被朋友圈刷屏的那個10月29日,。那天是星期四,，她回家一推開門，首先躍入眼簾的就是餐桌上的紅色玫瑰花,。在她的記憶里,，已經(jīng)搜不到丈夫上次送她花是什么時候了。

然后,，就像電視劇里經(jīng)常出現(xiàn)的橋段,，她的丈夫從廚房里出來，端著熱氣騰騰的菜,，滿臉的笑容,，聲音里透著興奮和討好：“老婆，我們可以生個兒子啦,！”

一個小時后,，張妍的婆婆打來了電話。兩個平時并不親密的女人,，心照不宣地熱絡了許多,。最后，婆婆說,，你一定要生哦,。張妍說，一定生,！一定生,！

張妍說，她是真的想生,。

對于張妍而言,，養(yǎng)育女兒的過程十分美好。今年14歲的女兒,，乖巧可愛,，長得漂亮,，還是一個小學霸?！澳欠N陪伴一個小生命逐漸強大,、豐盈的感覺很奇妙，我自己也在慢慢成長,?！彼f，這是她想再生一個孩子最原始的動力,?！拔艺煞蚝推牌趴赡芨Ｍ夷苌鷤€兒子，但我不一樣,，我就是想再體驗一次養(yǎng)育孩子的美好過程,。”

張妍想再生一個,，還有一個現(xiàn)實的考慮,。那就是讓女兒長大以后有個心理上的親情支撐。她總覺得獨生子女太孤單,?！半m然她現(xiàn)在可能不會需要一個比她小14歲的弟弟或妹妹做玩伴?！彼f,，“但是,，血畢竟?jié)庥谒?，等有一天,，我們老了，不在了,，她除了自己的伴侶，還有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,，遇事至少不會有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,?！?/p>

顧及一孩：

女兒能接受嗎,？生了誰來帶,？

張妍雀躍的心情并沒有持續(xù)太久,。

第二天是周五,，女兒從寄宿學校回來,，一聽媽媽要再生一個,，吃驚地張大了嘴,。“我都14歲了,，不想再有一個那么小的弟弟或妹妹，那種感覺太尷尬,?！迸畠阂荒樀姆艘乃?。

張妍突然驚覺，已經(jīng)習慣了“專寵”的女兒,，未必歡迎這個計劃中的弟弟或妹妹。她和丈夫以及自己的父輩,，已經(jīng)習慣了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一個孩子身上,，未必能“有分寸”地“分配”自己的愛。家庭矛盾會不會因此多了一條導火索,？

女兒還讓她算一筆年齡賬,?！皨寢專阃诵輹r,，那個未來的弟弟或妹妹還沒有上大學呢,！”

張妍驀地想起,，媽媽生自己的時候也年近四十，她從小到大都生活在擔憂父母健康的陰影中,，她開始動搖,。

第二天,，媒體的解讀鋪天蓋地,，她也“開始清醒”。自己還能不能生,？生出來是不是健康,？這些問題讓她開始焦慮起來。

在這一點上，丈夫胡丹卻比她樂觀得多,。他說，你媽那么高齡才生你,，不也沒事嗎,？可是張妍總覺得,，現(xiàn)在的空氣、環(huán)境和食物都不及從前,，這種風險落到自己頭上,，就是100%,。何況,，從去年開始，她的月經(jīng)已經(jīng)不是很規(guī)律了,，能不能順利懷孕還是個未知數(shù)。

張妍后來才發(fā)現(xiàn),，到底生不生，要考慮的還不只這個,。在周日的大家庭聚餐中,，話題自然而然地轉(zhuǎn)到再生一個孩子誰來帶的問題。女兒出生時,，張妍的父母只有60多歲。女兒的吃喝拉撒睡,，全由外婆一手包辦,。張妍只負責“高質(zhì)量的陪伴”。她也明白,，這也是她一直都覺得養(yǎng)育女兒的過程無比美妙的重要原因,。如今張妍的父母已經(jīng)70多歲，精力和體力早就大不如以前,。婆婆雖然稍年輕,，但張妍沒有忘記，女兒出生時,，尚未滿月,，她就已和婆婆吵得差點得抑郁癥。

算經(jīng)濟賬

家庭生活質(zhì)量還能如前嗎,？

“那就請人帶唄,。”胡丹說,。

“請人需要錢??！”張妍說。

張妍不由得開始算起了成本賬,。她說,，她和胡丹都是公司的中層，家庭年收入也就是40多萬元,，平均月收入3.5萬元左右,，已經(jīng)有房有車，沒有借款,。女兒還算得上“富養(yǎng)”,，從早教到幼兒園，從小學到初中,，讀的都是名校,。小家庭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，每年寒暑假還可以帶女兒出國旅行。兩人還計劃著送女兒出國讀高中和大學,。

可是,，如果再生一個孩子，不算通貨膨脹,，就算養(yǎng)育女兒的成本,，從0歲到14歲，生活費,、教育和醫(yī)療費用大概需要50萬,。而且，第二個孩子還要請月嫂和保姆,。

“這都意味著整個家庭規(guī)劃和消費習慣都要改變,。”張妍說,，而且家里的房間肯定不夠用了，而換大房子,，又是一筆很大的開銷,。而另一方面，張妍因為要休產(chǎn)假,、哺乳假,，收入還會不增反減。這樣,，孩子出生后,，現(xiàn)有的家庭生活質(zhì)量能保證嗎？還能每年都出國旅行嗎,？

張妍擔心的是,，丈夫和婆婆都熱切盼望能再生個男孩，萬一真的是個男孩,，他們會不會重男輕女呢,？計劃中的送女兒出國讀高中和大學能如期進行嗎？

“而且,，這還只是經(jīng)濟賬,，還有一筆精力賬不得不算?！睆堝f,，即使她一年內(nèi)能夠順利懷孕，等孩子出生,，她已快四十歲了,。已經(jīng)42歲的胡丹,，到時也接近44歲。原本因為女兒讀寄宿學校而逍遙地享受二人世界的他們,，必須重新回到洗尿布沖奶粉的日子,。

“這絕對是對夫妻感情的一種考驗?！睆堝f,，丈夫平時不怎么做家務，生女兒時,，因為自己的父母幾乎包辦了對孩子生活上的照料,，丈夫根本沒有太多的參與養(yǎng)育?！暗偃缟硕?，又沒有了我父母的幫助，估計我們會天天吵架,?！?/p>

晉升空間

會不會因二孩就此終止？

讓張妍始料不及的,，還有來自職場的壓力,。那是在一周前的公司中層會議上，老板以開玩笑的方式盤點了一下可以生二孩的女性中層,。這讓張妍“心中一咯噔”,。

因為女兒已經(jīng)長大，張妍現(xiàn)在在職場上是輕裝上陣,，如魚得水,，領導也屢屢委以重任?！耙簿褪悄欠N再努力就可以更上一層樓的時候,。”

然而,，就在那次會議上,，她突然意識到，如果她再把懷孕,、生產(chǎn),、產(chǎn)假、哺乳的“流程”再走一遍,，她就不可能再有“更上一層樓”的機會了,。

“等我休產(chǎn)假時,，要把手中正在做的項目交出去，回來以后,，連現(xiàn)有的職位也會不保,。”張妍說,，“現(xiàn)在公司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,，等我回來，早已沒有坑了,?！?/p>

這個擔憂堅定了張妍“不生”的決心?！吧甓?，我都四十歲了，即使能保住職位,，我還是要花很多的時間來照料孩子,，我在職業(yè)上也很難再有發(fā)展了?！彼f,，因此，這時候生孩子,，無異于讓職業(yè)生涯就此終止。

“終止我就養(yǎng)你唄,?！焙ふf。婆婆也哭著求她為三代單傳的胡家添個孫子,?？墒牵瑥堝嗌儆行┎桓市?。她說,，失去自己的事業(yè)，做全職媽媽,，會讓她沒有安全感,。

經(jīng)過N次的討論，兩人決定各讓一步,，先去做生育評估,，如果能自然懷孕，就生,，如果不能自然懷孕,，就不生,，絕不做試管嬰兒。

結果,，醫(yī)生經(jīng)綜合判斷,，認為她的生育條件并不好。這終于讓她如釋重負,。

(注：張妍和胡丹應本人要求使用化名)

以“最小遺憾”作準則

那究竟生還是不生呢,？廣州市青年文化宮婚戀研究中心副主任胡展鴻認為，首先要想清楚究竟為什么生二孩,，雙方意愿是否強烈,。如果只因傳統(tǒng)思想想生男孩而去生二孩，即使二孩真的是男孩,，在撫養(yǎng)過程中厚此薄彼,，不僅嚴重影響孩子成長，也容易引起夫妻矛盾,，不如不生,。“在我以往接觸的個案中,，確實有妻子怕女兒受委屈而堅決不生二孩的,。”

其次,，如果經(jīng)濟實力不夠雄厚,，但又決定要生二孩，就需要整個家庭的消費觀,、價值觀以及培養(yǎng)孩子的觀念作出調(diào)整,。比如養(yǎng)一個孩子，可以富養(yǎng),，但養(yǎng)兩個孩子,，就只能提供基礎的東西。如果不能達成一致,，倒不如不生,。

“是否生二孩，可以像處理婚姻問題一樣,，采取‘最小遺憾法’,。” 胡展鴻說,，如果夫妻雙方生育意愿很強烈,，認為如果不生將是人生的遺憾，同時,，身體狀況又符合要求,，當然應該鼓勵生,；但如果覺得因為生二孩而放棄事業(yè)機會是人生的遺憾，或者認為無法提供給孩子最好的條件是遺憾,，那就選擇不生,。

低生育率將成“新常態(tài)”

“全面二孩”政策實施后，有多少夫妻愿意生,？人口數(shù)量會否出現(xiàn)“報復性增長”,？

國家發(fā)改委經(jīng)濟研究所財政金融研究室主任張岸元認為，從世界各國的經(jīng)濟發(fā)展與人口增長趨勢來看,，決定人口生育率的并不是人口政策,，生育率與經(jīng)濟發(fā)展水平的關系更為密切。當經(jīng)濟發(fā)展到一定水平,，生育率便會有相應的下降,。

他表示，有專家擔憂放開二孩后中國人口數(shù)量會出現(xiàn)“報復性”增長,，這是多余的,。通過政策性指令降低生育率相對容易，而提升已經(jīng)低下來的生育率卻難上加難,。中國的2.0以下的低生育率將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(nèi)都是新常態(tài),。中國社科院人口與勞動經(jīng)濟研究所所長張車偉表示，總體上看,，申請二孩的人數(shù)只占到符合申請條件人數(shù)的不到50%,。中國目前的生育率還不足1.5，要達到維持平衡的2.0的更替水平,，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,。 (文/本報記者肖歡歡）